他離開淮陰城開始尋找杜衡的蹤跡,他這才發現九州是這樣的大,他走在其中,卻不知要向何處去尋對方的身影。
若見微在九州之上尋找了大半年,仍然沒有絲毫的線索,此時離他下山,已經兩年多了,他最終回到了蒼梧山。
蘇達被叫到了幽都山的地牢之內,他穿著一身黑袍,眼神如蛇蠍一般,陰冷地盯著牢中的少年,半晌向鳳止行了一禮道:“掌門叫屬下前來所為何事?”
“你可有辦法,將他與體內的神器之力煉成神器?”蘇達是魔門之中的陣法大師,各種效用狠毒、角度刁鑽的陣法皆出自他手,實力十分高強。
蘇達聞言又好奇地端詳了一番牢內昏迷著的少年,片刻後嘴裡發出“咯咯”的笑聲:“自然是可以…只是凡人肉|體承載神器之力本就艱難,更不用說被煉化成神器…煉成之後,在下卻不能保證這小子還活著…”
“無妨,吾只要神器。”
“煉製陣法耗時頗長,短則數十年,長則數百年,掌門可等得起?”
鳳止轉向他,一雙鳳目眯起:“你該明白,吾的耐心有限。”
“呵呵,在下一定盡力而為…”
若見微回到蒼梧山,他又變成了從前那個冷淡寡言的若關山大弟子,每日除了練劍便是打坐修煉,他與師父越來越像,一樣的清冷孤絕。
下山的經歷像是一場夢,那夢境是那麼的美好,裡面有個銀髮的少年,看著一身痞氣,實則內心溫柔,他總是笑著叫他:“見微呀。”
只是夢醒了,人散了,他最終還是回到了原點。
他沒有把他帶回蒼梧山,他曾說他想有個歸處,可是他卻食言了。
杜衡是被疼醒的,他稍稍活動了一下身體,發現雙手被鎖鏈鎖著,自己正躺在一間沒有光亮的牢裡。
意識逐漸回籠,那股密密麻麻的疼痛瞬間席捲了全身,杜衡本來打算爬起來的動作一滯,又跌回了地上。
這裡…是哪兒?
對了,他被那個紅衣男子帶走了。見微…見微還留在那裡…他現在怎麼樣了,醒過來了嗎?會不會擔心自己?
好…好疼啊…他感到身體裡的那股力量似乎不再受自己的控制了,相反,那力量正在如千萬把小刀般嵌入自己的骨肉之中,刺痛著他的神魂。
好疼…好疼啊…杜衡在地上翻滾,可那千刀萬剮般的痛感卻沒有絲毫的減輕,他粗聲喘著氣,痛苦地呻|吟著,豆大的汗珠從頭上冒出,嘴裡溢位了血絲。
好疼啊…見微…你摸摸我…摸摸我就好了…
若見微從夢中醒來,他伸手拂去面上的一片溫涼,坐起身來。
他又夢到杜衡了,他在夢裡跟他說:我好疼啊,見微你摸摸我就好了。
於是他的心也跟著疼起來,他伸手過去,卻一把落空。
他走到院中,月涼如水,人影成單,他握緊手腕上的菩提串。
我要去找他,若見微想道。
杜衡又從一陣鑽心的疼痛中醒來,頭上的傷口還沒好,那是他上次痛極了向牆上撞去時留下的。
太疼了…他醒著的時候,無時無刻不在感受到那種蝕骨的疼痛,那股力量變成了折磨,日日夜夜啃噬著他的神魂,他覺得自己快要死了。
太疼了…他的心在慢慢變涼,他的體溫也在慢慢流失。
太疼了…他開始在地上打滾,他的衣袖早就被自己痛極時咬的破爛不堪,他的手臂與腿腳都磨出了血,但這些疼痛都比不得他身體裡的疼,他每次都是疼昏過去,再疼醒過來。
好疼…好疼啊…他咬著牙爬起來,把自己往牆上撞去。
頭破血流,他卻感覺不到似的靠在牆上,灰眸之中一片虛無。
他慢慢站起身來,動作間,只聽“噹啷”一聲響,他摸索著在地上撿起了那東西——一把匕首。
呵,他緩緩拔出匕首,刀面上映出他無神的雙眸,就這樣吧。
結束了。
他舉起匕首,對準自己的心臟刺去。
若見微路過一間飯館,他心中一動,走了進去。
這些年他都在各處藏有神器的仙門奔走,希望可以尋得蛛絲馬跡,但是並無收穫。偶爾有神器線索的傳聞之時,他也會前去探尋,或許…或許能夠碰到呢?
畢竟…這是他唯一的線索和希望了。
小二迎了上來,笑著問道:“客官要點些什麼?”
“…一份桂花糕。”
桂花糕端了上來,還是熟悉的裝盤,熟悉的樣式,若見微拿起一塊咬了一口。
沒有味道。
不應該是這樣的。
他拿起剩下的桂花糕都放進了嘴裡。
他突然明白了。
原來只有那個人買給他的,才是甜的。
刀尖離心口還有半寸時,杜衡的動作生生停下了。
“噹啷”一聲,匕首又掉在地上,他跪下身,雙手撐著地,低頭看著刀面上映出的自己。
他雙眼通紅,淚珠一滴一滴地砸在地面上。
不…他不能死…他答應過見微,要跟他回去,他答應過他,會一直在他身邊。
他想見他,他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的歸處。
他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他想…再見見他。
他要回到他身邊。
他活了這麼多年,哪怕是最餓最冷的時候,也沒有像現在這般,如此想要掙扎著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