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他們進山時,那婦人還坐在一處農家小院前同他們打招呼。幾人望著漫山遍野的樹林,心裡逐漸沉重。
阿楚忽然瘋了似的朝前面的樹林跑去,徒手便開始在樹下挖坑,有人不忍她如此,揮劍替她將樹刨了出來,正見那樹變成了一具屍體,卻是他們借住的一戶農家的主人。
阿楚仍是不死心般地向前跑去,彷彿是要去確認什麼,嘴裡仍唸叨著:“不…不可能…”幾人跟在她身後,沉默地替她將前方的樹都刨出。那場景詭異極了,幾人所經之處,身旁蔥蘢樹木皆化成屍體白骨,耳旁只有阿楚含著悲傷的哭腔,有風自山中吹過,似是無聲的嘆息。
不知跑了多久,不知挖出了多少屍體,阿楚突然停住了:“阿晨哥哥?”她面前是一具已完全白骨化的屍體,但她知道就是他,她慢慢低下身去,伏在那屍體上,臉上的神情似哭似笑:“我小時候貪玩,有一次在山中迷了路,阿晨哥哥來帶我回去,他那時也不大,來找我的路上摔了一跤,胳膊上劃了好大一個口子…”眾人順著她的話看去,只見那屍體左邊的胳膊上隱隱有一道傷痕。
“這麼久了…我怎麼沒有察覺呢?我怎麼會忘了呢…是啊…阿晨哥哥便是有一段時間開始變得呆呆的…”阿楚抬起頭來,臉上是逐漸魔怔的表情,“不對…我記得…真的是我記得的嗎…”她忽然直直昏了過去。
若見微出手點了“她”的穴,他身後,赫然是真正的阿楚的屍體。
第 6 章 陣法
“現在要怎麼辦?這裡的樹都是人變的,那這山裡的人…又是什麼?”葉舒已經被他今日所見震撼到了。
若見微回頭看向山腳下的村莊,那裡的“人們”仍無知無覺地進行著各自的生活,他忽的想起在阿楚家的院中看到的枯木,沉聲道:“既然此處的樹是人變的,那山裡的人…極有可能就是樹變的了。”
卻見此刻顧寒將手中的“飲冰”對準了阿楚所在之處,緩緩道:“究竟是什麼…一試便知!”
說完便要舉刀斬下,若瑾忙抱起昏過去的阿楚護在懷中,道:“不可!”
“若瑾姑娘,”顧寒眯眼看向她,“莫要忘了,‘她’不是真正的阿楚!”
“不…不是這樣的…”若瑾仍緊緊護著懷中的女孩。她會哭會笑,喜歡她的哥哥,沒有人陪她時會感到孤單,與別人說話總是透著一股靈氣,她還想去山外看看真正的雪…這樣的她…不是真正的阿楚嗎?
顧寒見勸說無用,便要繼續揮刀動作,卻見斜裡橫出一劍來,擋住了他落下的刀刃。若見微抽劍護在若瑾身前,此時回頭道:“若瑾,帶阿楚姑娘回去。”
若瑾一愣,隨即抱著阿楚起身往回跑去。
顧寒喝道:“若道長!你這是何意?”
“顧前輩,”若見微仍是淡淡道,“吾認為此刻最要緊之事,應是找到殺害這些村民與修者的真兇才是。”
顧寒冷冷看了他半晌,最終一言不發地將刀收了回去。
“如此,我們該如何尋找這位幕後之人?”樓青川忍不住開口道。
“此間之事必定與那位一直未曾露面的孟離大人,以及山民口中的‘春神’有關,”若見微道,“此外,不知諸位是否發現了,這些樹雖變成了人,但樹根仍舊彼此相連…”似是隱隱朝一個方向匯聚。
“且沿著這樹根去尋。”顧寒道。
杜衡與羅生跟著那部下的殘魂,一路向山脈深處走去。四周皆是樹木,偶爾有山風吹過,便傳來颯颯的穿林打葉聲,似是有無數妖邪隱藏其中。
羅生正暗自凝神戒備著,忽的腳下被絆了一下,他低頭看去,卻是一人躺在邊上。那人看著傷的不輕,頭上盡是血汙,身上的衣袍破爛不堪,依稀可認出是恆山劍派的弟子,此時被羅生絆了一下,原本昏沉的頭腦似是有片刻清醒,忙抓住他褲腿道:“救…救我…”
羅生覺著這人腦袋當真傷得不清,竟會向一個魔門之人求救,本不欲理會。就見前面走著的杜衡折返回來,蹲在那人身前,似笑非笑道:“哦?既知吾等是魔門之人,還敢叫我們救你…你倒說說看,我們為什麼要救你啊?”
羅生已經不想搞明白為什麼這位大人閒著沒事幹似的,要在這兒和一個半死之人計較了。
那人險些背過氣去,好歹撐住了,緩緩道:“吾…吾知曉…這山中…的秘密…”
杜衡與羅生心中俱是一凜。
若瑾帶著阿楚向半山腰的小屋奔去,沿路經過山腳下的村舍,不知是否是因為知曉了山中‘人’的真實面目,她只覺得村民們都向她這邊看著,那目光含著隱隱的敵意。
卻見此時突然有一個村民堵住她的前路,手裡拿著一把鋤頭,冷不防朝若瑾砍來!
她轉身躲過,又見左邊有一個村民走上前來,手裡的鐮刀同樣向她揮來——不知何時,她竟已經被山中人包圍了。
這些村民看著是普通之人,出手無甚章法,卻招招含著殺意,若瑾懷中抱著阿楚,只得催動身後“懷玉”劍抵擋,又因顧忌村民的身份,來回之間隱隱有被壓制之勢,眼見越來越多的村民向她這邊湧來,不免心急如焚。
“唔!”若瑾一時不察,被村民手中鐮刀劃中,險些跪了下去,此時身後又有殺招將至,她心中隱隱有根弦要繃斷了,正欲催動劍法還擊,忽感一道純厚的掌風擦身而過,徑直將身後殺招化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