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霽嚼著嘴唇,無助極了。
他絕對不能說,這件事是藺楚熙告訴他的。
藺聞惜保持緘默。
年長者看著冬霽,久久安靜。
冬霽倉促地抬睫,他為自己說太多話而沮喪,可剛才他太慌了,更怕藺聞惜要是出了什麼事怎麼辦。
雖說,鼻炎不是什麼大毛病,可他咳嗽得那麼厲害——
冬霽恐懼於出現在藺聞惜、藺楚熙身上的任何傷痛。
他推己及人,知道生病很不好,很難受。
夜色深重。
氣氛寧靜。
冬霽思緒亂飛,倏爾,他回憶起上一次任務裡藺楚熙淬著惡意,陰沉語氣告訴『冬霽』:“藺聞惜有鼻炎,他最受不了別人吸菸了。”
『冬霽』看他。
藺楚熙冷笑連連:“所以啊,我一知道他有這個毛病後,就去學抽菸了。”
恨意塑造了藺楚熙。
他學著抽菸,最後患上煙癮,再沒法戒掉。而煙,對藺聞惜的威脅根本不大。可那是少年時期的藺楚熙唯一能做的,讓藺聞惜不悅的事。
藺楚熙仰著臉,得意極了,桃花眼亮亮。
他對『冬霽』說自己少年時期的壯舉:“差不多十六歲學會抽菸,我被老頭狠狠揍了,腿都差點打斷了!我硬是不改!那段時間我和藺聞惜都住在主宅裡,他避不開我。”
“我抽菸,他就得躲我。”
『冬霽』聽得怔怔。
他想說,煙是個壞東西。
可他也知道,對於藺楚熙,煙是個好東西——讓他在充滿比較、滿懷不甘的酸澀少年時期,成為對付藺聞惜的一件工具。
他說不出勸話。
後來,藺楚熙教他抽菸,『冬霽』認真地學了。
沒有別的原因。
那時候,『冬霽』身邊只有藺楚熙了。
藺楚熙一個人抽菸的樣子,很孤單。
……
藺聞惜語氣冷淡:“是藺楚熙告訴你的嗎?”
他收拾好所有外露的情緒,一步步地將冬霽逼到懸崖。
他曾攀上頂峰,威重令行,若要冷下臉,便凜凜迫人。
年長者用那雙深色的眸子,深深地看向冬霽。
他很是不悅,後槽牙咬緊,臉部輪廓銳利冰寒。
“這件事,只可能是藺楚熙說的——”他看起來恨極了。
大戰一觸即發。
冬霽最怕的就是這個。
他著急道:“不是他說的!”
藺聞惜覺得自己像是脫離軀殼的靈魂,高懸空中,低眸望下。
年輕友人被更年長的自己激得眼眶發紅。
這件事分明只可能是前世的藺楚熙告訴冬霽。
可這個奇怪的,柔軟的,關心他的“冬霽”,居然不願他生藺楚熙的氣,他將責任全部攬在自己身上。
“這件事和藺楚熙沒有任何關係。”
“是我找人,花錢買來的資料。”冬霽鎮定下來,他有理有據,平靜道:“那時候,你態度很微妙,並不生氣我作為‘間諜’的身份……我很害怕,我需要掌握你的弱點。”
一通說辭,很有邏輯。
冬霽越說越覺喉頭髮酸。
他必須要把這件事和藺楚熙分離乾淨。
現下,他們絕不能因為這再度陷入敵視狀態。
真到那時,冬霽一定會哭的。
“……”
他不知道自己的一番說辭可信度高不高。
他抬起臉,看藺聞惜。
藺聞惜陷入錯亂的疑竇與難解的謎題。
他一言不發。
頭一次,看不懂面前這個有著明亮雙眸,天真無邪的年輕友人。
第53章
“他撒謊了。”
藺聞惜平靜複述方才發生的一切。
電話那頭, 藺楚熙的呼吸很沉很沉。
一時無話。
冬霽帶給他們的震撼與困惑太多,以至於,不知該做何反應。
藺聞惜咳嗽幾聲。他將車停在路邊公共車位, 靠在車窗旁, 凝望京市江邊的景色。
深夜,人員稀少,只有零星的外賣員騎著電動車路過, 穿行在大街小巷中。
藺聞惜閉目, 再度使用噴劑,他的喉嚨發癢, 隱隱又有劇烈咳嗽的症狀。他強忍住。
他沒能和冬霽聊太多。
又或者,是他受困於年輕友人那雙太過澄澈的眸子,他不敢探尋更深的真相。
藺聞惜落荒而逃。
“他為什麼要撒謊?”藺楚熙自言自語,他的聲音生澀,“他本可以直接說——”
“是藺楚熙,是我告訴他的。”
藺聞惜聽完, 淡聲回,“冬霽不想讓我和你爭吵。”
藺楚熙感到荒誕。
他語不成句,逐漸高昂,充滿困惑:“可他圖什麼呢?”
“我和你吵起來,我和你成為死敵——才應該是他想要看到的結果。”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前世, 冬霽所追求的正是如此。
可現在,冬霽又在圖什麼呢?
藺楚熙心神劇顫,他握著手機, 想著剛才藺聞惜來電覆述用的詞句:
“關於我的鼻炎,冬霽藉口說, 是離開錦繡市後不久,找人查到的資料。那時我沒有生氣,沒有質疑過他的‘間諜身份’……這讓他恐慌。他需要掌握關於我的資訊,才能安寧。”
這個藉口太過拙劣。如華而不實的氣泡,輕而易舉地戳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