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外放,藺楚熙可以清晰聽到藺聞惜原來的溫情款款,柔和耐心,以及現下,警惕的,懷著戒心的發問。
他扯出冷笑。
“是我,怎麼了,你有意見?”
電話被藺楚熙奪走。他正惱著呢,話語炮竹般噼裡啪啦:“你大晚上給我下屬打電話做什麼?”
“藺聞惜,你可別忘了,這是我的下屬!”
藺楚熙這句話的意思,分外直白。不管怎樣,哪怕前世他被冬霽親手送進監獄,可在此之前,他和冬霽可是有長達五年的親密時光!
至於藺聞惜。
只有半年。
藺聞惜:“……”
他輕易被藺楚熙激起怒火,極力忍耐,片刻後,將情緒穩定下來,才回:“噢。”
藺楚熙最煩藺聞惜這幅輕描淡寫的樣子。
他聲音越來越高:“你他媽——”
藺聞惜冷冷地提醒:“冬霽在呢。”
藺楚熙啞住了。
他無措地扭頭看了眼冬霽。
被奪去手機的冬霽安靜地看他,他心虛起來,聲線低了,“……藺聞惜,你真的很歹毒。”
“總是故意激怒我,讓我……說髒話。”
藺楚熙磨著後槽牙,他七竅生煙,可為了兒童心理健康,還是選擇剋制自我。
以至於,氣喘汗流,鼻息如雷。
藺聞惜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他問:“大晚上的,你和冬霽兩個人出去玩?”
話語帶著質問。
藺楚熙:“呵呵。”
他被同父異母兄長的話搞得心浮氣躁。
他太他媽煩藺聞惜的態度了,好像這世上只有藺聞惜一個人是好人,他就一定是壞的!
每每這時,藺楚熙總要開始憤恨,藺聞惜一定生來就是克他的,要不然,憑什麼他老爹只愛重藺聞惜?藺老頭從沒有重視過他,他活了快三十歲,若不是趁著老頭快死,神志不清,搞到藺家,藺楚熙這輩子都不會成為眾人口中尊稱的“藺總”。
現在,藺總的頭銜回到藺大少藺聞惜頭上。
藺家公司上下,站在藺聞惜陣營的多如牛毛。
再有原配夫人留下的舊部……
藺楚熙恨藺聞惜的居高臨下、從容不迫,更恨他生來就擁有太多,不管是父愛還是母愛——只消想到他那拿了錢立刻飛往國外,不再過問藺家事物的親媽。藺楚熙如鯁在喉。
他哼笑兩聲,“關你屁事。”
活過一世,藺楚熙依舊無法釋懷。
他對藺聞惜的嫉恨,從不會因“重生”而罷休。
他掛了電話。
冬霽看著面前暴跳如雷的年長者。
他摳著手指,安靜看他,心裡升起悵然悲意。
藺家兄弟倆的水火不容。
上一次十年任務,他早就見識過。
藺家兄弟的關係破冰,是藺楚熙入獄後。
同為被“反派冬霽”傷害過的人,他們有了共同點。
藺聞惜樂於見到藺楚熙自食其果,卻也難免兔死狐悲。
『冬霽』沒有勇氣在藺楚熙出獄後見他。
他從旁人言語中得知,藺聞惜曾給剛出獄的藺楚熙提供了力所能及的幫助。至於藺楚熙有沒有接受……『冬霽』沒問,也不敢聽。
藺楚熙扭頭。
一眼看到年輕下屬,被風吹得臉又白又冷,鼻尖開始泛紅,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
“冬霽。”
藺楚熙覺得疲憊了。
一晚上,情緒上上下下,好生煎熬。
他抹了把臉,挺狼狽地說:“能問一句嗎?”
冬霽看他,眼睛圓亮,清澈柔和,“老闆,你問。”
藺楚熙想知道,冬霽心裡究竟將他和藺聞惜放在何等地位。
他真的想知道,誰才是冬霽最喜歡的那個。
就當他大老爺們,大晚上的搞點抽象煽情文學。
“你覺得,我和藺聞惜誰更好?”
藺楚熙眼神炯炯,尋求答案。
冬霽愣了愣。
心中天平開始左右搖擺。
想著,藺聞惜反正不在這,那就先哄哄藺楚熙。
他在藺楚熙期待的目光下,回答道:“你更好。”
藺楚熙咧開大嘴笑了。
他開心得連桃花眼都眯成一條縫。
這一刻,他才不會蠢到要探究這句話是真是假。
狂喜之餘,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依舊高懸。
——讓冬霽和藺聞惜同居的藺楚熙,真的有那麼好?
——冬霽的話,興許是真,又或許……是假的。
——唉。
藺楚熙晃了晃腦子,把多餘念頭甩走。
“就說嘛!藺聞惜那死脾氣,誰能喜歡得上?”
他開開心心地攬住冬霽的肩頭,大步往停車場走,“老闆帶你回去,對了,你餓不餓,要不要吃夜宵?”
身體接觸,冬霽更確定一點:藺楚熙今晚沒有喝酒。
他問:“老闆,你今晚沒喝酒嗎?”
藺楚熙回答得爽朗:“戒了!”
“欸?”
冬霽茫然。
藺楚熙:“喝酒不好,喝酒誤事——”
他說著,同時警惕道:“冬霽,你也不許喝酒。”
冬霽心頭大松。
他難以掩飾自己的快活。
一想到藺楚熙要戒酒,那“加料酒水”引發的後續事件應該不會發生,更是快樂,應藺楚熙時,眼睛彎彎,語氣甜甜:“嗯,我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