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霽想在重啟世界裡,貪心一點。他想,他只想貪心一點點。
於是,他定定地看著訊息框裡藺聞惜發來的語音,故作冷淡,但又帶有餘地的,輕飄飄的“噢”了一聲。
這樣的回答,縱使被藺楚熙看到。也不會讓藺楚熙生氣。
因為他沒有明確地表達自己的態度,更像是藺楚熙很喜歡的,冬霽對待藺聞惜的“敷衍”“甩臉子”態度。
藺聞惜收到回覆。
他本以為會得到冬霽更激烈冷淡的質問。
誰料,居然是如此驚喜的、近似溫和的答案。
他心有激動。
祝燁看著愁眉苦臉的外甥藉口上廁所,他心知肚明,這小子明顯是去廁所回訊息;沒幾分鐘,從廁所出來,藺聞惜臉色神清氣爽,一副被對面某人安撫好情緒的樣子。
他問:“和小孩聊天呢?”
藺聞惜沒有遮掩,笑了下,“是。”
很快,談話結束。
祝燁目送藺聞惜上車離去的背影,轉頭對私人秘書道:“給我查一查,聞惜最近聯絡的小孩是誰。”
他想給外甥一個驚喜。
秘書連聲應好。
查了數日,秘書滿面踟躕,糾結萬分,將結果告知老闆。
“祝總,藺少爺身邊沒有查到什麼‘小孩’……”
“什麼?”
秘書:“要說認識的新人。恐怕只有這一位。”
祝燁接過他遞來的資料,一寸照片上,印著張年輕人乾淨好看的臉,他脫口而出:“這不是藺楚熙安排到聞惜身邊的人嗎?”
秘書並不作聲。
祝燁在這沉默中得到答案。
他不可置信地對著這照片打量一番,驟然明白,藺聞惜在他說出“領養”時,奇異且古怪的遲疑。
聞惜把這個成年男人喚作“小孩”?
祝燁頭一次懷疑起自家外甥的眼睛是不是有毛病。
他忍下驚異,沒有當即發問。
距離與藺楚熙簽訂讓權協議還有幾日時。
祝燁不動聲色,平靜試探:“上次你說的那個小孩——年紀多大?男孩女孩?我這個做長輩的,想買點玩具送他。”
藺聞惜:“男孩。”
關於年齡,藺聞惜本能地道,“他年紀小,還不到十歲呢。”
至於玩具,藺聞惜猶豫一會。
他沒有應下長輩說的話。
只是任由思緒發散,想,冬霽會像其他九歲的孩子那樣,對“玩具”有需求嗎?
九歲的孩子喜歡什麼?
樂高?賽車?任天堂遊戲機?還是……
他一聲不吭,開始走神。
祝燁心中存疑。
資料顯示,冬霽是19歲。
藺聞惜說“小孩不到十歲”,究竟是不是在說冬霽?亦或者,是另有其人?
祝燁決定查探真相。
好半天,藺聞惜才覺舅舅的語氣閃爍過微妙情緒。
他若有所覺,抬眸對視,得來長輩溫和慈愛的頷首微笑。祝燁並無異樣,於是,藺聞惜也只能壓下這一刻的困惑。
舅甥的對話重歸正題。
“下週就是簽訂協議的時候,警惕小心,萬一藺楚熙要下點狠手——”祝燁提醒道,“我手頭有幾個可靠的安保,安排給你。”
藺聞惜沒有拒絕舅舅的好意。
他沒有想到的是,舅舅安排這幾位人手在他身邊,除了護他周全外,還有監視之意。
“聞惜說的小孩究竟是誰?”
祝燁身邊秘書用的是祝家的門路,絕不可能查不出藺聞惜口中的“小孩”是誰。
秘書猜測是“冬霽”,那代表著,十有八/九,就是他。
幾日監視,保鏢們反饋的資訊裡做了左證。
唯一吻合的只有“冬霽”。
祝燁滿腹心事。
他盯著保鏢發來的照片。
燕寧大學,雨水剛過,花草茂盛。日光澄澈,晃人刺眼。
他甚是可憐、還沒三十歲,喪母喪父的外甥,站在校內教學樓旁,與“冬霽”說話。
都說外甥似舅。
藺聞惜看冬霽的眼神,太像他看他。
祝燁無法理解。
他喃喃低語:“究竟怎麼回事?”
外甥是受了什麼刺激,把一個十九歲的成年人當成“小孩”看待?
祝燁並沒有將藺聞惜說的“小孩”當作成年人彼此意會,暗示齷齪的親暱曖昧暱稱。
因為,藺聞惜說得坦然平靜。並無丁點猶豫。
他深信外甥的品德,從不懷疑。
祝燁越想越覺得不安。
如果,藺聞惜是真情實意地將冬霽當作“小孩”,那一定代表著他在雙親去世的重大打擊下,迫切需要情感上的寄託,以至於,荒唐到,把一個懷有異心接近他的間諜當作可以親近、傾情喜愛的“小孩”。
祝燁擰眉,沉沉嘆息。
他決定要和冬霽見上一面。
時不待人。
趁著藺家權利重新清算,藺家這兩位異母兄弟共桌會議,暗流湧動的時刻。
祝燁來到燕寧大學。
……
計算器專業的通識課剛上完。
老師安排期中作業,要求學生們寫個兩千字左右的小論文,提交教務系統。
冬霽揹著書包,半心半意,想著小論文的結構體系。
還沒走出教學樓,便被一個西裝男攔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