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統迅速彈出按照劇情該念出的臺詞。
冬霽鬱悶。
他本來還想追憶一番九歲的自己被系統強行拉到這個世界,開始扮大人演戲的光輝時刻。
他看著虛空中晃動的文字,心中不情不願,臉上泰然自若。
“我還是覺得你當初的樣子蠢得可笑。”嘴毒犯賤的性格,是在他們正式撕破臉後慢慢展露的。
在此之前,冬霽溫吞、柔和——愚蠢的男大學生,最容易讓自以為閱歷頗深的藺聞惜放下心防。
“藺聞惜,你當年真的是被糖醃得天真愚蠢,居然會覺得街邊認識的陌生人會是‘好兄弟’。”
蒼白病弱青年說著辛辣諷刺的話。
他說的得意。眸光落在藺聞惜的臉上,很快,轉向窗外,又一隻小鳥來採集春日花朵。
冬霽想,那小鳥好像是蜂鳥。
只生在熱帶地區,拇指般大,喜歡吸蜜。
他有點饞了。
腦子裡念頭飄飄忽忽,搖曳不定。
冬霽心不在焉地挪回視線,將劇情臺詞一鼓作氣地說完。
死到臨頭,即將脫離世界,難免消極怠工。
冬霽:“我聽說你到現在都沒結婚的打算,怎麼,被我和你的這段‘友情’嚇到不敢走進下一段穩固關係裡嗎?”
藺聞惜臉色冷寒。
中年主角扯動嘴角,他睥睨病床上的青年,“都這時候了,你嘴巴還這麼硬。”
他說完這句,總覺得哪裡怪怪。
因為,下一秒,冬霽沉默了,他居然沒有再懟回來。
藺聞惜設想中,他會賤兮兮地、抬著那雙已有點渙散的清澈瞳孔,笑嘻嘻道:“我可不止嘴巴硬——”
這類嬉皮笑臉,油腔滑調的話,是冬霽和他翻臉無情後的常態表達。好像不摻點尖酸刻薄,他就不會說話。
藺聞惜沒等來他的迴應。
他心臟一顫,本能地朝他的方向看去。
冬霽呼吸平穩,他漫不經心,一副快死了還吊得不行的模樣,臉上毫無悔意。
就像是,他從不覺得自己利用藺聞惜,藉著漂亮清澈面孔哄得他在毫無察覺時,讓出諸多利益,後來又狠狠背刺他的行徑有多可惡。
這隻惡犬,瀕臨死亡,還笑眯眯。
藺聞惜看得生氣。
他不知道自己今天跑來醫院是不是犯賤,自討苦吃——
“喂。”
念頭在腦中轉動盤旋。
藺聞惜厭煩地看向他。
冬霽看著虛空中的系統面板,確定自己已經將劇情裡該走的“臺詞”全部講完。
還有三分鐘,他就可以脫離世界。
在軀殼死亡前,望著中年主角鬢角的淺灰,還有,那雙淬著怒意,含著厭惡的眼。
冬霽感觸很深。
他仰著臉,衝中年主角笑著說:“快死了,告訴你一個秘密。”
中年主角冷漠覷他。
無言地用行動表示:看你這嘴裡能說點什麼屁話。
冬霽有點傷心。
不過,他還是頑強地說下去:“忘了說,我今年十九。”
藺聞惜皺起眉頭。
他憤怒地打斷他,感到無比可笑:“你怎麼不說你今年十八?”
他早該知道!
冬霽就是為了搞他!
都快死了,還滿嘴胡話!
藺聞惜不願再看他,轉頭要走。
他聽到了一聲微弱的,柔和的,宛如十年前在街頭初見時,這年輕孩子溫柔清澈,無比真誠的笑語。
“牙齒不會說謊。”
“……什麼?”
藺聞惜腳步停下,他回身看向病床的那一刻,儀器發出長長的悲鳴,心電圖變成一條直線。
他死了。
藺聞惜茫然地想,這個和他糾葛十年的年輕友人,死在他面前,留下一句古怪的話。
——牙齒不會說謊?
第2章
藺聞惜透過不法手段申請了冬霽的屍檢。
藺楚熙聽後,覺得荒誕,不可置信。
他給幾年沒說過話的藺聞惜打去電話,藉機嘲他。
“死了也不給人安寧,非得給他遺體上來幾刀,七零八碎地見閻王。”
“藺聞惜,你也沒我想象中的善良。”
藺聞惜在電話裡一聲不吭。
藺家爭權中一敗塗地,鋃鐺入獄的藺楚熙覺得自己站在道德制高點,他譏道:“你是懷疑冬霽被人下毒還是怎的?非得屍檢看看他死前有沒有受到迫害?”
提及這個可能,藺楚熙頓了下。他想到冬霽在會場暈倒,隨後診斷出患有無法治癒的晚期癌症,診斷結果到最終死亡,不到三個月。
“行吧,確實有這個可能。”
藺楚熙有個“仇人名單”,排在首位的自然是這個同父異母、有過齟齬的兄長。其次,便是害他入獄,奪他資產的冬霽。
現在,排名第二的仇人已死。
他在冬霽死掉的當天爽到喝了一宿酒,翌日,就聽說藺聞惜在冬霽死後發癲要去給遺體申請屍檢。
仇人死了,還連帶著另一個仇人要做蠢事,給他留把柄。
藺楚熙心中暗爽。
“你冒著被人舉報的風險去屍檢,什麼結果?”他說,“要是因為這件事讓藺家股份大跌,董事會那群你養的好狗可就吠了。”
言下之意,讓藺家名聲受損。他這個除了藺聞惜外最有資格繼承藺家的人可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