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審訊暫時沒有辦法進行,趙雲歸只能先將周畦送去了醫院。
病床上,周畦的臉色比醫院的牆壁還要慘白上幾分,他整個人十分的消瘦,胳膊腿細的跟筷子一樣,只有肚子格外的大,像是一名懷孕五個月的孕婦。
病痛的折磨讓他格外的不舒服,即便是尚且還在昏迷當中,周畦的眉頭也是緊緊的皺在一起,
“怎麼樣?”趙雲歸詢問做檢查的醫生。
醫生的面色有些凝重,“情況不太好,他的癌細胞已經徹底擴散了,化療也沒有辦法挽救他的生命,我只能給他上陣痛,讓他在彌留的這段日子裡,能夠好受一些。”
趙雲歸帶著幾分憐憫的目光看向病床上的周畦。
這個男人,似乎一生都是悲劇。
他家裡很窮,沒有念過書,大字不識一個,七八歲的時候就跟著父母進城打工,日子過得太苦,他媽媽實在是無法忍受,在一個夜晚拋下他和他爸爸離開了,自此徹底失蹤,杳無音訊。
那個年代,農村人只辦一場酒席就相當於已經結婚,很多人還不知道要去民政局扯結婚證。
媽媽跑了,周畦的爸爸開始迷上了酗酒,一喝醉了就開始打他,一次喝酒的時候,啤的白的兌著喝,酒精中毒直接死了。
那年的周畦才十六歲,沒有任何的手藝,只有一把子力氣,所到了工地上去搬磚,他老實本分,當時還在工地上給工友們做飯的媳婦看中了眼。
沒有彩禮,沒有新房,他們扯了證結了婚,很快,媳婦懷孕,即將迎來他們的孩子,日子似乎開始向著好的方向發展。
可他媳婦在在周幼寧的時候,卻突發了羊水栓塞,直接死在了手術臺上。
後來,相依為命的女孩也被人害死,他自己又得了肺癌。
麻繩總挑細處斷,命運偏找苦命人,這世界上從不曾有過真正的公平。
趙雲歸也是個人,他也有情感,也會有思緒,如果他是周畦,他一定也會選擇和周畦同樣的做法。
但他不能,他是一名人民警察,警察的天職就是保護人民群眾的財產生命安全,擁護法律的莊嚴。
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向上級申請保外就醫,讓周畦在人生的最後階段,能夠過得安穩一些。
周畦醒來時,趙雲歸坐在病床旁,手裡捧著一本書看,聽到動靜的他抬起頭來,“你醒了?我買了一份粥,你多少吃一點吧。”
周畦沒有矯情,從趙雲歸手裡接過碗,用勺子舀著粥大口大口地嚥了下去,他知道他活不久了,但他還是想盡可能的活在這個世上。
壞人還沒有遭到報應,他不能帶著遺憾死去,否則就算到了地底下,見到了他的寧寧,寧寧問他爸爸有沒有替她報仇的時候,他沒有辦法交代的。
見周畦如此配合,趙雲歸也放心了不少,他喊了王詩蕊進來。
詢問現場必須要有兩名警員。
王詩蕊開啟記錄冊,用筆在上面寫下日期,又走到一旁架起了攝像機,周畦的身體不支援他前往警局,他們不得已將審訊挪到醫院的病房,但該有的步驟不能省。
“姓名,年齡……”
一些簡單的身份資訊詢問過後,趙雲歸問起了周畦的殺人手法,既然已經被當場抓獲了,周畦自然也是沒有在隱瞞,將他怎麼綁架吳媛意又捅死了她,以及如何砸死周瓊月的經過說了個清清楚楚。
“不對,你沒有說實話,”趙雲歸的目光中帶著審視,“周瓊月參加謝師宴的飯店根本不會讓外人進入,即便你偽裝成了保潔人員,不該對飯店的格局有如此清晰的瞭解。”
趙雲歸冷下聲音,拔高語調,“說!你的同夥是誰?!”
周畦突如其來的大聲嚇了一個哆嗦,但緊接著,他立馬又反應了過來,既然趙雲歸請問他的同夥,那就說明莊可顏很有可能並沒有出賣他。
他眼睛突然亮了亮。
是了,他被限制在了醫院裡面,但是莊可顏卻可以行動自如,只要他能聯絡到莊可顏,她就很有可能能夠幫他報仇。
短暫的思考過後,周畦露出一臉茫然的神色,“警官,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我就是個快要病死了的糟老頭子,哪裡還有同夥?”
在接下來的一個小時之內,無論趙雲歸如何審問,周畦都咬死了犯案的只有自己一個人。
到後來被逼急了,他直接裝病,“哎呦……哎呦……”
周畦捂著自己的肚子,表情痛苦,像個無賴一樣,“我好難受,我是不是要死了啊,你直接槍斃了我吧,反正人是我殺的,我也活不了了,你給我個痛快也挺好。”
他的病如此的重,隨時都有離世的風險,趙雲歸也沒有辦法硬來,只能暫時作罷。
趙雲歸和王詩蕊離開後,周畦沒有穿鞋子,光著腳下了床,悄悄挪到病房門口,透過門上的小窗向外看了一眼。
門口守著兩名警察,時時刻刻盯著他,他根本不可能逃得了,而醫院的病房裡為了防止病人跳樓自殺,窗戶都是封死的,沒有辦法開啟。
看來他想要和莊可顏取得聯絡,還得另想辦法了。
——
周畦被抓,留守在李家樓下保護李夢雪的警員自然也是要撤離了,在撤離之前,兩人上樓敲響了李家的房門。
是李爸爸開的門,他一身精英打扮,即便是在家裡,他身上的西裝也被熨燙的沒有任何的褶皺,似乎隨時準備坐在辦公室裡處理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