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母親猶豫,窈娘當著她的面吩咐廚下多做些豆沙包,留解氏下來。窈娘這麼多年才發現解氏很會打陀螺,這又是個新發現了。
景慈見解氏在玩,他也想玩,解氏立馬就想讓給兒子玩,窈娘立馬道:“娘,我們這兒場地廣,陀螺好幾個呢,紫藤,你拿一幅給小舅爺。”
景慈的陀螺到了之後,解氏依依不捨的放下自己的陀螺,又教兒子玩兒。
窈娘心想娘其實也是從一個很小很小的小姑娘嫁給爹的,她內心也是有歡愉的,在作為母親之前,她也有自己的喜怒哀樂。
看解氏和景慈玩的開心,窈娘把女兒放在鞦韆架上,推著女兒玩兒。若芙笑嘻嘻的:“孃親,我要推到最高。”
“小孩子只能玩這麼高,要不然翻下來可就難過了。”窈娘颳了一下女兒的小鼻子。
孩子們玩累了,窈娘又讓人撐船去摘荷花蓮蓬,顏家也有湖,但是解氏一個夫人。她即便觀湖也是自個一個人,哪裡還有用荷葉頂在頭上的快樂。女兒還親自剝了蓮子給大家吃,景慈這個挑嘴的小孩,也是吃的滿嘴清香。
若芙指著自己頭上的荷包帽子:“娘,這樣就一點兒太陽也曬不到了。”
“是啊,來,吃一顆蓮子。”窈娘塞了一顆給女兒,又塞了一顆給弟弟。
晚上顏應祁回來時,還問解氏:“今兒你去沈家了?”
“是啊,帶景慈過去窈娘那裡玩了一天了。”解氏今日活動了一天,臉上紅撲撲的。
顏應祁拿了桌上的一個紅豆包,解氏還有點緊張,因為丈夫要吃紅豆包說了半個月了,她經常忘記做,本來答應了今日做,又玩的忘記可。
但是顏應祁吃了一口,居然道:“誒,手藝見長啊,做的還挺好吃的,什麼時候學的北方豆沙包的做法。皮兒都是層層疊疊的,比你之前做的好吃。”
解氏笑道:“喜歡吃就多吃點。”
原來真的如女兒所說,只要東西好吃就行了,你不說,根本沒人吃的出來。
第126章
不知不覺,窈孃的下一代們也陸陸續續都開始讀書,她看著女兒下學回來都有些恍惚,因為離她曾經學琴的日子,好像就在昨日。
解家的外祖父已經卸任了,她那位從不讓她喊外祖母的老姨太太聽聞生了一場重病,可能也時日無多了。
人生就是這樣,有的人或者事物在凋謝,有的卻又新生了。
嫂子李氏又誕下了男孩,這個孩子是哥哥的第三個兒子,小名叫澈哥兒,滿月禮辦的熱熱鬧鬧的,她也把芙姐兒和執哥兒都帶回孃家去了。
芙姐兒跟著小舅舅還有表哥表姐們一起玩,她今年五歲多了,個頭竄的高,大抵是因為窈娘和沈臨風個頭都很高。
景慈已經七歲了,又早慧,他跟小大人似的問芙姐兒:“如今你在家學到哪裡了?”
“我開始讀四書了,我娘說等我稍微大一點兒了就可以學樂,但是不知道我喜歡什麼,準備都讓我試試,喜歡哪個就學哪個。”若芙小時候力氣就比別人大,爹孃又恩愛也會講道理,因此她的脾氣出乎意料的爽朗。
潤哥兒見芙姐兒這麼說,又道:“芙表妹,三姑母送來的砂糖橘還有沒有?上次我們都吃了說好,但是文表妹沒吃到。”
芙姐兒總覺得這句話有些不對,但是她畢竟年紀小,還真的不知道其中區別,故而搖頭:“我也不知道,那些是我爹爹的族人送的。”
潤哥兒又笑著說前面有糕點從哪兒買的,孩子們都聚在一處吃,吃完芙姐兒就瘋跑著玩兒,她跟腱極佳跑的又快,幾個男孩子都跑不過她,這麼小的孩子手很巧,會編蚱蜢和蜻蜓。
“小舅舅,這個送給你。”芙姐兒大方的遞給看起來手都伸出來,很渴望的景慈。
“謝謝。”景慈拿著小蚱蜢,眼神亮晶晶的。
另外一個小蜻蜓她自己直接拉在地上玩兒,潤哥兒也想要,立馬跑到芙姐兒的身後求,芙姐兒笑道:“好,那你們要認我做老大,要不然我就不給。”
“那你為什麼給小叔叔呢?”潤哥兒道。
芙姐兒哼了一聲:“小舅舅是我的好朋友,你又不是。”說完她又對文家姐兒道:“文表姐,我給你做一隻小蝴蝶吧。”
文姐兒也很歡喜。
結果她們三兒玩到一起去了,潤哥兒見狀直接哭了,還坐在地上蹬腿……
芙姐兒見他一哭,身邊的人都圍過來了,她不僅沒有慌張,反而道:“潤表哥是個愛哭鬼,你再哭的話,我就是丟掉也不給你。”
見場面不成樣子,文姐兒出來息事寧人,要把自己的小蝴蝶送給潤哥兒,可惜潤哥兒手還沒拿就被芙姐兒奪了過去:“你這麼愛借花獻佛,以後我也不和你玩兒了。”
這個場景被大人們看到了,都不好說什麼,就怕傷了大人們之間的感情。還是窈娘對沈臨風道:“喏,交給你了。”
沈臨風笑著走了過去,裝作不知曉的樣子:“咦這兒怎麼有人在哭啊?誰能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景慈默默地低頭,他的性子一貫不與人爭,文姐兒也是害怕的躲在奶孃後頭,只有芙姐兒道:“潤表哥想要我幫他做用草編一個小動物,卻又不肯求我,我稍不答應他就哭著耍賴,爹爹,是不是娘說過的,耍賴不能得到任何東西,只要是賴皮,就不理。執哥兒要做什麼的做不到就哭的時候,娘就不理他,也不讓我理他。”
沈臨風誇女兒道:“我女兒記性真好,還真是這麼回事兒。可是舉凡做事情,都得公平公正,若是不送就都不送,若是送就都送,否則就厚此薄彼了。雖然說不是誰年紀大,誰的話就必須聽,可如果有一天,別人也只給你身邊所有的人,不給你,你會不會不高興呢?”
“對不起,爹爹,是我錯了。”芙姐兒道。
沈臨風又蹲下來對潤哥兒道:“你是男孩子,芙姐兒年紀還比你小,你就說以後你別哭了,大家還是好朋友,好不好?”
潤哥兒看了芙姐兒一眼,停止哭泣了,也道:“表妹對不起,我不哭了。”
芙姐兒道:“潤表哥,你要是不哭了,我也替你做了蚱蜢。我們四個人一起牽著他們去那邊空地上看誰跑的快,好不好?”
顏潤立馬站了起來,乖乖站在芙姐兒身邊:“好。”
孩子們很快又玩到一起去了,沈臨風回來對窈娘她們道:“幸不辱命。”
窈娘則對李氏道:“大嫂,芙姐兒平日在家被我慣壞了。”她不是真的覺得女兒做的不對,就像沈臨風說的,在世家大族做事情不能完全憑自己的喜好。
小孩子年紀小的時候,誰都不會計較,但是看在有心人眼中就容易出現問題。窈娘很尊重女兒,沈臨風也沒有批評女兒,只是讓她換位思考。
芙姐兒其實是個善良又大氣的小姑娘,玩的滿身是汗,在外婆家泡了個花瓣浴,出來時,她年紀小,便就在屋子裡吃,喝甲魚湯,吃手撕雞,吃的不亦樂乎。
她心胸開闊,和她爹爹似的,那點不愉快,早拋到爪哇國去了。等窈娘過來接她時,都困的揉眼睛要睡覺了,潤哥兒還捨不得若芙表妹。
沈臨風只好道:“潤哥兒過幾日去我們家裡玩兒。”
等她們走了,李氏還疑惑道:“我原本以為潤哥兒平日更愛和文家姐兒玩,沒想到他還更捨不得沈家姐兒。”
“沈家的姐兒小小的年紀,氣度可是非凡,虎虎生威的,誰都喜歡,從來不小性。摔在地上,直接自己拍拍身上的灰,又喜笑顏開的。”李氏身邊的人當然更看好芙姐兒了,還怕夫人昏了頭,看那個文家姐兒。
芙姐兒年紀雖然小,性情爽朗,最主要的是沈姑爺仕途亨通,就這麼短短几年,人家已經是侍講學士了,年紀也不過二十八歲。
文家姑爺人雖然好,可恩蔭出仕,到如今還是要靠祖輩餘蔭,自然不同。
李氏笑著搖頭,其實大爺也提出親上加親,但小姑子夫妻都說等孩子們大些了再說。也是,當年沈臨風的親事波折頻生,如此,她們也小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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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中,窈娘又想起莘婉現下愈發瘦弱了,遂打發紫藤送些補品過去:“我今兒不看還真的不知道三嫂瘦成那樣了。”
顏景文是大房的長子,這幾年功名無望,和莘婉琴瑟相諧。據說甄氏十分不滿,就認為是莘婉帶壞了顏景文,其實顏家誰不知道顏景文字身性格就不適合走功名。
如今官場黑暗,也並非一般人能夠入的。
正說著,沈臨風從外進來,“窈娘,周陵光因為上書讓皇上立儲,已經被皇上貶官,我看他這般也實在是膽子太大了。”
“哦,居然發生這麼大的事情。可我今日看大姐姐都好好地?有說有笑的,沒什麼大事。可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呢?”窈娘心想顏寧馨出嫁這幾年日子還過的不錯,她也常常聽說周陵光在翰林院也混的不錯,怎麼現在上書立儲,這樣的事情皇上最為厭惡了。
沈臨風搖頭:“倖進而已,現如今我恩師趙首輔已在首輔的位置上好些年了,不少清流正在攻擊他。最不滿意他的就是不上書讓皇上立國本之事,周姐夫也屢次勸我讓我給恩師進言,然而我恩師比別人都著急此事,可急也是沒辦法的,這不是還得看皇上的心意。”
窈娘對他道:“他現在是在積攢名望,再等幾年清流依舊會啟用他,甚至是未來太子踐祚,也會記得他這份好處,倒是個有謀略之人。”
翰林院多半都得熬資歷,沈臨風因為是制科第一人,首輔的得意門生,他本人還鑽研青詞之道,頗受上面青睞,所以升官升的很快。
除了他之外,顏景昭在科道滿三年,如今外放四川做參政。
從清流到濁流,顏景昭一開始很不適應,可外放後升官升的很快,這和在翰林院完全不同。翰林院有些翰林可能十幾遍都才是個編撰。
周陵光心中也是這麼想的,與其在翰林院尋章摘句,可能熬著資歷,還不如拼死一博。如此,將來天子若是繼位,也能夠記住他,自己在外也能另外有一番天地。
況且他如此有恃無恐的原因也是因為岳父在,只要有岳父在,就不愁起復。
想到這裡,周陵光見顏寧馨驚慌失措的樣子,急忙柔聲安慰道:“你別急,我如此做一是為了朝堂,國本之事乃是國之基石,皇上久不立太子,也不為太子延請先生,那將來太子如何治理國家。另外也是為了你。”
顏寧馨很驚訝,這幾年她成婚後一直無子,但是周陵光對她很不錯,沒有像旁人那樣催促她,連說生孩子這三個字在家都不許家人提起,他對自己難以想象的好。
如今聽聞他觸怒皇上被貶官,居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為了她?顏寧馨不解:“為了我?”
周陵光點頭:“因為你生性愛自由,不愛拘束,我們外放後,就是天高任鳥飛,海闊任魚躍了。”
顏寧馨萬分感動。
周陵光卻想顏應祁就是為了她女兒,也不會真的讓他們受苦的。
第127章
“也真是巧,大姐姐在京裡沒有身孕,這一到外頭,就有了身子。”窈娘揚了揚手裡的信對著解氏道。
今日顏應祁升次輔,顏家上門的賓客許多,沈臨風他們在外招呼客人,窈娘就在屋裡和母親說話。
解氏笑道:“你看你嫂子有孩子了,怎麼還會跟著你哥哥去任上呢?舉凡有孩子要照顧,自然就不會跟著過去受苦了。”
此一言,自然是醍醐灌頂,窈娘也想通了,“原來是因為這,他是覺得父親不會看著姐姐和自己的外孫受苦,所以才肆無忌憚的吧。”
平日也不是什麼孤寒直臣,官場道道比沈臨風都油滑,冰敬炭敬拿的毫不手軟,怎麼突然敢冒大不諱了。
“你父親也不會真的為了你大姐做什麼的,但他一個小官隨手撈撈還是可以的,但前提是你父親得時刻記住你大姐姐才行。他現下軍國大事已經是操不完的心,說實在的,就連你弟弟景慈都只是每日喊去書房詢問學業才能見一面,更何況是別人?”解氏終究覺得周陵光一切都想的太美了。
窈娘冷哼一聲:“他的算盤也打的太想了,不過就是和咱們家結了親,難道他的前途還得靠咱們一輩子嗎?”
解氏擔憂:“這你就不必管了,對了,我聽說前些日子女婿升為侍講學士時,你和旁人談的很高興,是否如此?”
“我是等他的旨意下來才歡喜的,再者那人我看出入咱們家,您還和我說她人不錯,正好她又在問我,我見瑩娘兩口子拉著個臉,才故意說的。怎麼了?”窈娘不解。
其實她實在是已經夠低調了,沈臨風升官這麼多年,她可從未大張旗鼓的聲張什麼。
解氏道:“那個人只不過是我以前的鄰居罷了,專好打聽,別和她說那麼多。我知曉你的心意,這麼多年,從你嫁到沈家,素來都是謙遜,可大抵世情如此,許多人本就無端端的不喜別人好處。”
這種事情窈娘也經歷的多,她道:“其實我們就是低調了,別人看不慣你的,依舊是會下死手的。娘,要找你茬兒的時候,怎麼都瞞不過——”
“那也要謹言慎行,人不能一時得意,還有你別覺得我有時候和誰好?那個人就是好人。”解氏還得提點自己的女兒。
窈娘如此年輕,夫君已經是侍讀學士,可能沒過幾年就會轉六部堂官,仕途順利,為人體貼,兒女伶俐可愛,彷彿小時候的那些尷尬全部都揮灑走了。
其實說起來也是因為兼祧的關係,讓她如此罷了,現下聽娘提點,窈娘立馬道:“娘,女兒知曉了。”
解氏也覺得自己話語太重,兒子那般驕傲時,她也沒說過什麼,只是平日見女兒素來謹慎,很怕她得意忘形,她才這般,又心中有些愧疚:“瑩娘怎麼誇,大家似乎都不覺得有什麼,也是娘自小活的謹慎,就怕你們行差踏錯,被人拿捏了把柄。”
窈娘也不會怪解氏,她就是這樣小心低調,永遠都最愛她們。
“娘,知道您是為了女兒好,您不必解釋。”窈娘笑道。
母女二人一時無話,好在若芙過來了,若芙是個明媚不過的小姑娘,她頭上的辮子掛在樹枝上亂糟糟的,窈娘幫女兒梳頭髮。
芙姐兒講起在外面的事情來眉飛色舞:“我剛剛去摘橘子了,那橘子好難摘,潤表哥說那些是外祖父拿來聞香味的,我偷偷的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