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的,有你陪我,我每日都是甜夢。”沈臨風還輕輕把頭靠在窈孃的肩頭,滿臉笑意。
窈娘摸了摸他的頭。
晚膳前她們夫妻先來昏省,沈夫人道:“正好與你們說一件事情,你們三叔馬上就要續絃了。你們的親事說起來還是託你三叔的福,若是可以我們到時候開春讓人送賀禮過去。”
沈巡撫要成婚了?
窈娘在開封還很熟,因此便問道:“太太,不知三叔娶的是哪家的人啊?我在河南待過一些時日,興許我還認識呢。”
沈夫人想了想:“說是本地一個教諭的女兒,續絃嘛,又不是娶原配,身份過的去就可以。”
教諭?窈娘狀似無意問道:“不知道是不是姓盧的教諭?”
在開封府那邊她所見的女子中,葉姐姐是布政使的孫女,她如是嫁給沈巡撫身份倒是相配,性子淡泊些,但論及漂亮,那個盧姑娘倒的確是個美人,人也很活泛。
盧教諭和她原先那個大嫂的爹關學士似乎是連襟,關夫人一直想讓哥哥娶關學士的侄女,那位姑娘還來過她們家幾次,但是娘一直沒有同意,哥哥也沒那個意思。
所以關夫人後來和她們家也不來往了,據哥哥和娘說關學士對他也不如以前,明年選官還不知道如何?
“對,是盧氏,年紀彷彿和你差不多大,你叔父明年上京述職就會把人帶來和我們見面了。”沈夫人倒是挺高興,小叔子家裡六個兒子兒媳婦,全部交給她,她也吃不消,三房也是該有個人管管了。
還真的是盧扇兒,窈娘右眼皮跳了跳。
沈臨風卻有些驚訝:“叔父都四十春秋的人了,這姑娘才十四歲,是不是相差太大了?這不是老牛吃嫩草嗎?”
沈夫人咳嗽幾聲:“你這孩子,少說胡話。”
第72章
在大年初二孃家人都會迎姑奶奶們歸寧,到時候她去問問哥哥便是,畢竟哥哥做了關家好幾年的女婿。
如今按捺下此事,窈娘便在家中隨意練筆,等劉指揮使喊她。
本來她自覺已經為了母親爭誥命,有些鬆懈,現下越發覺得自己可不能真的鬆懈,這位盧小姐雖然和她也沒什麼關係,但窈娘總覺得隨著父親這個掌舵人的丁憂,哥哥太過鋒芒畢露,祖父遠任在外,她也得自己立起來。
靠著那些擦蘚的藥,她算是在這個宅子裡有了些存在感。
但外援必不可少。
劉指揮使不愧是御前紅人,短短一日就協調好讓窈娘進宮面聖,還讓沈臨風陪同進宮。這個時候窈娘本來還在沈夫人這裡伺候,忽聽得這個訊息,她連忙向公婆說明緣由。
沈夫人差點說你一個婦道人家,參合這些事情做什麼,故而她道:“此事牽連甚廣,你一個小孩兒家跟著摻和什麼?”
“無事,初生牛犢不怕虎,劉指揮使都過來喊人了,咱們怎麼能公然抗旨。風哥兒媳婦,你去吧。”沈老爺看起來很好說話。
窈娘匆匆離開。
卻聽沈夫人不悅道:“老爺,您這是做什麼?我從未聽說錦衣衛和宮裡找人,讓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作耗的,自古伴君如伴虎,她小孩兒家不知道深淺……”
“聖上自從宮變之後,朝臣都極少見,素來發佈政令都是文首輔寫的密揭。咱們臨風儀表堂堂文采出眾,若是能夠面聖,在聖上面前掛上號,那我們還愁什麼。”沈總憲想的更遠一些。
若皇上長期不理朝政,所用之人自然是自己熟悉的,否則文首輔也不會再次被啟用。
沈夫人還沒想到這一層:“是啊,還是老爺想的周到。”
沈臨風現在是編修,官位並不高,也沒有請封敕命。窈娘儘量不穿那些枝枝蔓蔓的衣裳,換上斜襟窄袖襖兒,她不是混官場的人,所以對皇上也沒有太大的敬畏之心。卻發現沈臨風很是緊張,唇色還有些發白。
二人同乘馬車過去時,窈娘還見他人中冒汗,立馬拿帕子幫他擦去:“傻夫君,是我去宮中面聖,皇上又不會怎麼樣你,為何你如此緊張?”
“因為我也才十九歲。”沈臨風立馬用一雙無辜的溼漉漉的雙眼看著窈娘。
窈娘覺得她這位夫君真的是越來越愛撒嬌了,她有些無奈又失笑道:“你要想我若是真的幫劉指揮使辦成此事了,那麼日後咱們夫妻也算是能掛的上號的人了,雖說有艱難險阻,但受益不小。”
沈臨風重重點頭:“對,我可是十九歲考上制科第一人。”
“冷靜冷靜。”兩人互相打氣。
她們的馬車在宮門停下,劉寂雖然常常進宮,但仍舊很小心謹慎,他對窈娘道:“顏姑娘,入宮之後我們先去面聖,到時候再聽安排。”
“是,一切都聽指揮使的。”窈娘也很奇怪這位劉指揮使一直喊她是顏姑娘,雖然她也喜歡別人這麼喊她,而不是嫁了人連自己的姓氏都沒了的人,真不愧為這麼年輕位極人臣,實在是揣摩人的心思一流。
她又轉回去拉沈臨風的手,劉寂看到後輕咳一聲:“顏姑娘,禁宮之內就各走各的吧。”
年輕人太過恩愛也是甜蜜的煩惱喲!
殊不知是窈娘見沈臨風太緊張了想安慰一下他,結果聽劉寂這麼說,她擔憂的看了沈臨風一眼,才笑道:“是,我知道了。”
沈臨風亦步亦趨跟著窈娘,才覺得有些安心感。
二人步入宮門,劉寂發現怎麼這對夫妻好似有些和想象中不同,沈臨風反而沒有其妻鎮定,再想想顏應祁顏景昭,他也差點被這姑娘的長相給騙了。
到了儀元殿,劉寂對他二人點頭,窈娘還從未進宮,她原本以為皇宮會很多,皇上會在無數臺階之上,高高俯瞰眾生。
但她沒有想到皇上聲音如此清朗,劉寂此時還道:“聖上氣色看起來很好,正好微臣把沈顏氏帶到了。”
窈娘和沈臨風一起跪下行禮,她父親曾經做過禮部侍郎,對家中姑娘們的禮儀教導非常嚴苛,故而她行禮很合乎規矩:“妾身顏氏給聖上請安,皇上萬福金安。”
雖然她也很緊張,後背冒汗,但她就是那種一到大場合反而很撐得住的那種。
沈臨風則道:“臣顏神——沈臨風陛見皇上,吾皇千秋萬代。”
在一旁的劉寂差點笑出來,你小子考制科的時候可是狂的很,現在說自己名字居然差點說成顏沈氏?你這想入贅了吧?
窈娘更是知曉自家這小笨笨的夫君絕對是天天說神妃妹妹說習慣了,嘴都說瓢了。
乾元帝看了下面的人一眼,不覺得稀奇,多少人面聖都是這般戰戰兢兢的。
但他卻對窈娘道:“朕聽說你的畫技十分出眾,舉凡是聽別人描述都能準確無誤的畫出此人長相?”
窈娘連忙道:“妾身不敢稱畫技十分出眾,只是略知皮毛。”
“那為何劉寂找你來呢?”乾元帝問道。
如果男子對你憐香惜玉,說明只是把你當花瓶,若對你刁難,那肯定就是真把你當個至少是有本事的人了。
窈娘道:“回聖上的話,妾身想雖然妾身算不得名家,但是在畫人捕捉人的特點上可能有些天賦,又因為指揮使知曉妾身曾經在開封府畫了犯人畫像,故而找到妾身這裡來。”
不卑不亢,侃侃而談。
乾元帝有些刮目相待,又道:“不愧是竹山先生和顏卿的後代,果真名門之後。”
竹山先生說的就是窈娘祖父,顏卿當然指的是顏應祁,顏應祁算得上肱骨之臣,很受乾元帝看重。
“聖上謬讚,妾身愧不敢受。”窈娘並不得意。
她常常在後宅悟出一個道理,每當你快勝出的時候,若是按捺不住就容易出事,要高興很簡單,要壓抑住高興卻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乾元帝揮揮手,劉寂又帶著窈娘往一處偏殿過去,讓小太監們把畫板和畫筆都拿過來,三人侯在此處時,窈娘悄悄拿出帕子擦汗,又慶幸的和沈臨風道:“剛剛我都嚇死了,額頭上都出汗了。”
“我更慘,我差點說我自己叫顏神妃。”沈臨風想想覺得自己有點丟人。
“哈哈。”窈娘又拿帕子替他擦汗。
不一會兒,劉寂親自帶著人過來了,沈臨風還欲寒暄幾句,就聽窈娘對著他道:“別說話,我要開始問問題。”
沈臨風立馬起身替她研磨,調色,窈娘這才點頭,劉寂心道沈臨風你小子果然眼裡有活兒,就是不一樣啊。
“你先告訴我你是在何時何地見到此人的,他的服侍相貌以及體貌特徵都說一遍吧?”窈娘看著對面的小太監。
她不會問捉拿的是誰,也不會問為何?反正她信劉夫人,自然也信劉指揮使。
沈家其她的人卻都面面相覷,先是沈二夫人過來道:“我聽說臨風倆口子進宮面聖了?不會是有什麼事情吧?”
“是好事兒,風哥兒媳婦擅長畫畫,正好宮中要畫什麼,特地請她進宮的。你知道的,她小姑娘一個,還得要臨風作陪。”沈夫人連忙解釋道。
沈二夫人捂嘴驚訝道:“沒想到這風哥兒媳婦還有這招呢。”
雖說沈夫人平日對窈娘未必真心歡喜,但她到底做了多年的官夫人,哪裡一點水平也沒有,故而道:“要我說臨風自從和顏氏許親,就福氣連連,先是中了制科,又選了官,如今還得以面聖。”
沈二夫人含笑:“大嫂說的是。我家彥哥兒到如今還只是進學了,非得要風哥兒好好提點才是。”
“二伯母,要我說彥哥兒已經是學問很不錯了,你就等著享清福吧。”江二奶奶笑著湊趣。
她現在臉好了,整個人也願意常常出門了,雖說她也知曉公公還要續絃,娶的還是個小二十幾歲的小姑娘,私底下自然也覺得公公老不修,娶個比她們年紀還小的凌駕在她們頭上。但轉念想之,到時候婚喪嫁娶伺候老爺子,她們做兒媳婦的就不必操心後面的弟弟了,況且,即便那小娘子成婚生子,也比自家夫君小二十幾歲,根本不存在競爭,心氣也就平了些。
如今,在京中,她自然也要和長房打好關係,日後就是他們這一房有什麼事情,到底有大房作主。
沈二夫人指著江二奶奶道:“也就是你嘴最巧了,也怪道江哥兒愛你愛的什麼似的。”
“二伯母……”江二奶奶臉一紅,她和沈臨江實際上感情一般,沈臨近最看重的還不是前程功名,對她還不錯,是因為她舅子任小九卿之一。
清大奶奶在這個家做大奶奶作慣了,上次還差點擺了窈娘一道,結果被窈娘識破。她那日在信寧侯送嫁妝來時,表現出一幅當家娘子的模樣,熟料,眾人都去問窈娘,讓她羞了好一陣子。
可自從得知公公要娶妻,清大奶奶早已把這些齟齬拋諸腦後,她丈夫雖然是巡撫長子,官宦子弟,中了童生後,還以充場儒士的身份去考過鄉試,自然沒中。
現下在國子監讀書,但要論出頭也不知道是何時?本來清大奶奶沒事還覺得丈夫兄弟多,底下四個弟弟都未成婚,自家雖然是長子得到的就稀少,如今公公還準備再娶,真的是不知道說什麼好?
現在長房看來也是沒的靠了,大伯母原本看著和顏氏冷冷淡淡的,可顏氏倒是有些本事,她居然混進宮裡去了。
比起清大奶奶和江二奶奶到底是三房的,王氏就覺得對比更強烈了。
沈夫人今日午膳和沈二夫人在一處吃的,三個侄兒媳婦幫忙佈菜,沈夫人卻有些不習慣,因為這三個人都不用心,隨便盛點湯就放在旁邊,甚至有的布幾筷子就等著長輩們讓她們歇著,根本不用心。
不像顏氏,年紀雖然小,但是人機靈,很會拆骨挑魚刺,一個眼神過去就知道她要什麼,飯後還陪自己說話說半天。
才嫁過來一個多月,就在這裡幫自己縫了兩雙襪子,又透氣又暖和。
真是不比不知道,一比嚇一跳。
“也不知道臨風和他媳婦兒何時回來?”沈夫人唸叨著。
沈陌笑道:“娘,這還早呢,畫畫哪裡會這麼快啊。”
“也是。”沈夫人道。
卻說窈娘此時已經根據三個人看到的,分別畫出不同的樣子了,而最重要的是皇上看到了此人的長相。她的心中已經推測出約莫是聖上遇到刺客了,這才是劉寂不願意聲張的緣故,之前這乾元帝聽說差點被宮女刺殺,如今又有刺客摸到宮中來了,也真是防不勝防。
沈臨風端了一杯水來:“先喝點水吧。”
“現在只是畫了個側臉,一道身影,沒什麼感覺。”窈娘撐著下巴看向沈臨風。
沈臨風道:“沒事,慢慢來。”
“我想快些畫好嘛,這樣我們也能早些回去。”窈娘撒嬌。
沈臨風從未見過窈娘根據別人提供的資訊畫人,他看的出來這其實是窈孃的天賦,她並非是畫技大家,就是憑著感覺畫。他眼見這裡無人,又上前幫她弄了弄鬢髮:“自己都沒發現吧,這縷頭髮都掉下來了。”
“謝謝夫君。”窈娘其實不那麼喜歡撒嬌,可是沈臨風也實在是太過嬌妻了,她畫畫的時候研磨調色幾乎都是他幫忙的,端茶遞水更是不在話下,她若是個男子,沈臨風做妻子,真的還是挺不錯的,眼裡特別有活。
以前她就總聽娘說起爹爹可沒這麼體貼,她哥哥就更別說了,母親同意李氏的原因也是李氏很會照顧人。
“咳咳。”劉寂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