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腦版
首頁

搜尋 繁體

第177節

熱門小說推薦

她記得1970年左右,紅漆連環殺人案有三名受害者,油漆廠女工辛雅夢,衛生院醫生包雪,小學語文老師謝文娟,當年的紅漆案卷宗路鶴給她看過,確實只有這三人。

為什麼路鶴的母親會在其中呢?

她緊緊拿著幾張發黃的紙,這應該是從卷宗裡抽出的一張紙,下面還有劉茂平的簽字,說明這件案子當初是劉茂平主辦的。

她從上到下仔細閱讀,卷宗已經說得很明顯,在70年11月份某天警方接到報案,是一起女性被害案,當時劉茂平帶人趕到了受害者家中。

卷宗裡描述了法醫的檢驗,死者名叫喬靜雲,扼喉導致的機械性窒息死亡,死亡時間是頭天雨夜。當時發現死者正躺在自家的床上,衣服雖然被割開,但是身體並沒有裸露,和其它紅漆案死者狀況有所不同。

卷宗後面還有一張紙,那是劉茂平對這件案子的看法,顯然這是他後面註上的。劉茂平之所以將之列為紅漆案,是因為死者面龐還有身上都有紅漆,不過不是精心塗抹的紅漆,而是用布擦拭過的模糊的紅漆痕跡。

屍體是鄰居第二天早上敲門後發現報的警。

而當時喬靜雲還有一個唯一的五歲兒子路鶴。

劉茂平發現小路鶴躲在敞開門的櫃子裡,他猜到了昨晚發生了什麼,定然是兇手行兇前,喬靜雲將小路鶴藏進了櫃子。

兇手離開後,小路鶴曾走出櫃門,用袖子擦拭母親身上的紅漆,因為他的手掌和袖口全部被紅漆染紅。

第172章 [] 黑夜盡頭(2)

其實這就是紅漆連環殺人案的其中一起, 也是最後一起。

卷宗裡,劉茂平給小路鶴做過問詢,但是孩子有嚴重自閉症, 沒有留下任何證詞。後來小路鶴被協助這件案子的外聘專家梁程昊帶走, 接受了良好教育,大學畢業後,他回到了市局。

劉茂平知道路鶴回來就是為了查明母親的死因, 但他擔心路鶴陷入太深,影響事業, 特意從卷宗裡取走了關於他母親的那幾頁。

路鶴自然也知道, 劉茂平當初參與了紅漆案, 應該會將他母親的死聯絡到紅漆案,所以他一直沒有和劉茂平坦白他來市局的目的。

路鶴真正暴露出他的目的, 是市裡第一次發生一樁和紅漆案類似的案子, 一位女性死者的身體被塗抹精緻的紅妝,和當初紅漆案如同再現, 路鶴得到訊息的那天晚上,就跑到了劉茂平家門口, 向他表明要接走紅妝案。

也是從那一天, 劉茂平肯定了路鶴要回市局調查紅漆案的真實理由,路鶴一直不願離開市局, 拒絕省廳各種優秀條件, 就是為了查明母親的死因。

劉茂平自然要給他巨大的支援,然而他沒有想到路鶴越陷越深,甚至也消失在紅妝連環殺人案裡。

這應該是劉茂平在退休時特意寫給警局的一番註釋, 他希望後來的警員能夠為路鶴查明真相,不但路鶴的母親, 還有路鶴本人的真相。

孟思期的眼眶漸漸溼潤,酸澀難當,她記得,第一次和路鶴正式相遇在檔案室,正好是第一起紅妝案發生後,當時她也想找那份紅漆案卷宗,沒想到那次路鶴捷足先登,那說明他早就意識到紅妝案和紅漆案有關聯,那是他們第一次正式相遇。

之後孟思期一次次從他身上聞到了特殊的木質味道,她後來才知道那是他家臥室的衣櫃帶給他的味道。

路鶴經常在雷雨夜發病,然後躲進衣櫃,那可能就是源於五歲時,他躲在櫃子裡親眼目睹了母親被害的一幕,他一定時時在雨夜做關於那晚的噩夢。

劉茂平在註釋裡說,當時在現場,小路鶴一直不願意離開衣櫃,那好像是他的庇護所,但也可能是小路鶴的母親在遇害前叮囑他不要離開衣櫃,以至於他固執地聽了母親的話。

所以劉茂平特意將衣櫃保留了下來,後來又轉交給了省裡的梁程昊教授。那個衣櫃路鶴一直留在身邊,後來隨他來市局工作,又帶到了市局的租房裡,這說明他從來沒有忘記母親的死,他成為一名警察,也有可能和母親的死有很大的關係。

而更讓孟思期難過的是,路鶴曾經告訴她,等他辦完紅妝連環殺人案,他就追求她。

實際上,他那天想說的是,等他為母親的死找到真相後,他就可以追求自己的幸福。

孟思期渾濁的淚水墜在發黃的紙頁上,在路鶴的名字上慢慢地洇開。

黃昏時分,她坐在趙雷霆汽車的副駕上,望著路邊的高樓大廈,綠樹成蔭,慢慢覺得1993年、1994年就是她的一場夢,也許她就是這樣的一個神經兮兮的老太太,她不過做了一場不願意忘記過去的夢,現在她醒了,她不得不面對真實的生活。

車子停靠。“到了,”趙雷霆望著車窗外說,“還記得你第一次來這裡吃飯嗎,那時候我們都很年輕,當時我記得正在辦理一個案子,一個作家殺害未婚妻的案子,那次,我口無遮攔,還說喜歡你這種型別的女生……”

孟思期怎會不記得,那次在大排檔門口,二隊和一隊還吵了幾句,不過那頓飯以後,這件案子有了新的進展,劉羽微的屍體在小別山找到了,作家滕飛犯罪事實確認。

趙雷霆開門下車,又到副駕給她開門,孟思期踏下車門,這個季節天氣很熱,即便黃昏,她仍然感覺陽光的炙熱,她用袖子微微擋了一下。

再次抬頭時,她才發現三十年前的這家大排檔,如今已經變成了一座小酒樓,裡面生意很好,觥籌交錯,酒樓的老闆三十多歲,笑臉相迎:“趙哥,孟姐,你們來吃飯了。”

“老地方,還是老四樣吧。”趙雷霆語氣和藹。

“行,你們稍等,菜馬上到。”

老闆很熱情,孟思期感覺他應該是原來那位大排檔老闆的兒子,兩人上了二樓靠窗的敞頂雅座,這種雅座一間間隔開,站起身能看到其它雅座。而二樓幾乎已經滿座了,十分熱鬧。服務員前來送上了茶壺茶杯。

這是一個小方桌,兩人坐在對面,趙雷霆擰起茶壺給她倒了茶水,說道:“每次來這裡,人就特別安靜,思期,很喜歡和你來這裡吃飯,現在我們那一波人,就剩我們兩個還在市局了。”

“敏嘉怎麼樣?她不和我們一起來吃飯嗎?”她記得林敏嘉和她同年,不應該退休了。

趙雷霆淡淡笑了笑:“敏嘉身體不好,也提前退了。你還不瞭解敏嘉,她喜歡清靜,但她巴不得我天天帶你吃飯,她說你太辛苦了。一到過年過節,她就張羅著叫思期姐來家吃飯。”

“趙雷霆,你是不是覺得我真的病了?”孟思期捏住茶杯,神情有些失落,因為趙雷霆好像一直在和她解釋什麼,如果她在這裡生活了三十年,絕不會連這些都不記得,除非她真的病了。

“……”趙雷霆低了低頭,露出幾分歉意的表情,“思期,我心裡也有些想法,本就是打算借這次吃飯和你說說,你願不願意聽我說說。”

“好……菜應該上了吧。”孟思期大概能猜出趙雷霆會說什麼。

這時,第一道菜送了上來,趙雷霆叫她動筷,其實孟思期沒什麼食慾,但是她還記得這家店的味道,她想嚐嚐。

不一會,四道菜上齊,看得出來,這幾道菜都是符合她胃口的,趙雷霆記得她喜歡吃什麼。

吃了幾口菜,孟思期說:“有酒嗎?”

“呃。”趙雷霆抬眼,“一會還要開車。”

“我想喝兩杯。”

“你這個情況……”

“什麼情況趙雷霆……”孟思期打斷他的話,“我沒有病。”

趙雷霆沒回話,叫了兩瓶常溫啤酒,孟思期給自己倒了一杯,“你開車就別喝了。”

孟思期喝了一杯啤酒,感覺舒服了些,“你不是有話告訴我嗎?”

趙雷霆默了默才說:“思期,你能接受提前退休嗎,你不用擔心,我保證給你發放生活補助。”

孟思期放下杯子,她有點想哭。趙雷霆察覺到,給她遞了一張紙巾。

孟思期沒有接,她的眼睛紅紅的,她又一口喝了一杯酒,趙雷霆勸解:“你慢一點。”

“我這種人真的已經一無是處了嗎?是不是?”她通紅著眼望著他。

“對不起,”趙雷霆擺著雙手,“我沒有這個意思。我只是想說,我們都應該服老。咱們當了一輩子警察,總歸也要過自己的生活。”

“我的生活有什麼不好?”

“從你父母和常姨去世,從路鶴失蹤的那天起,你就一直放不下這件事,整天不睡覺不吃飯就想著案子,以至於都有些精神失常,局裡把你調到檔案室,是希望你放一放,不要神經緊張,可是你到了檔案室,還是成天鑽研卷宗,因為你覺得害死你父母、常姨和路鶴的兇手就在卷宗裡,不管是什麼卷宗,你一遍一遍背下來,好像背下那一切你就能破案一樣。”

“思期,”趙雷霆抓過她的酒瓶,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眼睛紅潤,“我請求你放下吧,人只有一輩子,你不必把一輩子都耗在這些事上,萬一,萬一,到頭來,真相也沒有找到呢?那你怎麼辦?”

孟思期蒼老的手背不斷髮顫,她全身都不受控制地發顫,她太難受了,為什麼三十年是這樣的結局,她大聲說:“你說三十年?這三十年,你當上了局長,功成名就,可這幾個案子你一個都沒有破,你到底怎麼當上局長的,是你的花言巧語,還是能說會道……”

趙雷霆垂下眼,“是,是我不配。”

“你承認了?”孟思期絕情地說,“從認識你的那天起,我就知道你沒什麼能力,我還記得有一次功勞是我讓給你的。”

趙雷霆眼中含起一絲渾濁的淚光。

“趙局長,你自己不覺得愧疚嗎?你坐在這樣的位子上,你自己不彆扭嗎?你對得起韓隊嗎?對得起我師父嗎?”

“你以為我不想,你以為我不想為你父母找到真相,為路鶴找到真相……”趙雷霆悲痛道。

“那你為什麼不去做?三十年時間還不夠嗎?”孟思期痛心地嘶吼起來。

此時,二樓的雅座都被兩人的聲音震住,紛紛抬頭張望怎麼回事,服務員站立一旁,不敢上前勸解。

趙雷霆忽地以手捧著自己的臉哭了出來:“你以為我不想,你以為我不想語婷活下來……”

“什麼意思?”孟思期猛地一怔,她憤怒的情緒頓時撕裂,“語婷怎麼了。”

“語婷死了,你不記得了。”

“語婷怎麼可能死了。”孟思期搖頭否認,“她明明救了下來,那次是我和你,還有路鶴趕到的大世界檯球館……”

“思期,”趙雷霆收住哭聲,“我妹妹死了那還有錯嗎?那天晚上她就死在臺球館,第二天早上我們才找到她……”

“不,這不可能……”孟思期猛地站了起來,“是你錯了!我記得那天我看到了畫面,我親眼看見有人把她帶到檯球館,我記得是晚上十一點多我們趕到了檯球館,我沒有記錯!”

“我為什麼要騙你,語婷都死了三十年,我幹嘛要騙你,因為這件事,我媽也病故了……”

“趙雷霆你就是騙我,我要去看卷宗……”孟思期絕不相信,她衝出雅座,往樓下跑去。

她不再年輕了,腿腳不利索,在樓梯口猛地磕了一下,痛得她爬不起來,趙雷霆從後面趕了過來,扶起她,“思期,你慢一點,慢一點。”

“我現在就要證明是你錯了!”孟思期很決絕地說。

“她的卷宗在我那,我現在帶你去看……”

重新回到局裡,孟思期幾乎無法壓制內心的不安,趙雷霆從抽屜最底下將卷宗找出遞給她。

孟思期拿在手裡,翻開到第一頁,她的手指顫個不停,卷宗也在抖動。卷宗裡有路鶴和陳杰蓉的簽字,法醫描述欄清晰寫明,趙語婷屬機械性窒息,死亡時間1994年7月16日晚上十一點到十二點左右。

“我要去找蓉姐,她肯定寫錯了……”孟思期吼道。

“思期,這就是事實,沒人可以改變。”趙雷霆將她雙臂撫住,“你別這樣了,你這樣我更難過。”

“為什麼,為什麼!”孟思期悲痛、困惑、絕望。

她在想,這不可能,明明那一切都發生了,明明那一切都發生了。

那不可能是她的夢,那就是真實發生的事。那不可能錯的,現在就可以證明啊,她經手的那些案子,不都發生過嗎,從第一起周婕麗被害案,第二起劉羽微被害案,第三起朱工友家滅門案……這些肯定都是真實發生的。

她瘋狂地跑回檔案室,她要證實她沒有錯。

趙雷霆追著她,看她衝進檔案室,那一刻他似乎釋然了,也許她平時也是這樣,在檔案室裡就變成了這樣。

孟思期拼命地翻找1993年和1994年的卷宗,很快那一件件她經手的案子全部找了出來。

她清晰記得,第一樁案子,高中教師周婕麗被害案,兇手是兩名,第一名是學校保安穆志泉,第二名是她的丈夫肇光輝。

她迫不及待打開卷宗,沒有錯,穆志泉就是兇手,供認不諱,而且是她找到了穆志泉當時從周婕麗耳朵上偷走的耳釘,這一切都沒錯。

但是後面沒有出現肇光輝認罪的文字,不對啊,明明那次是她親手讓肇光輝伏法。

翻到最後,她愣住了,肇光輝是在殺死周婕麗的四年之後因患絕症主動自首。

怎麼會這樣啊,明明是她獲得了肇光輝殺人的畫面,怎麼變成了自首。

她又繼續翻第二份卷宗,作家滕飛殺害女友劉羽微,她記得是她親眼看見滕飛在小別山頂勒死劉羽微的畫面,但是卷宗裡沒有這般描述。

滕飛後來成為著名作家,作品享譽全國。翻到最後,竟然是那件事的十五年後,秦東子峽谷進行開發,小別山山谷下的女屍被人發現,從而揭開了滕飛殺人之謎。

孟思期越來越不相信自己看到的,她又翻到第三起滅門慘案,和她想象的完全不同。兇手的確是高中數學老師辛田非,他後來還殺害了記者文慧知,又殺了兩個無辜的人,十八年後,dna技術鎖定了他,才被抓獲。

孟思期越發冷靜,她開始相信那一切就是她做的一場夢,而眼前的一切才是真實的。

她又打開了第四份卷宗,那是宋辛冉和靳亞明的人體標本殺人案,卷宗裡寫明,靳亞明伏法是由孟思期辦理,但是宋辛冉一直都沒有伏法,那是在十三年後,省廳破獲一起大型非法人體器官交易的案件,宋辛冉得以落網。

最近更新小說

最重要的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