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弋周聳了聳肩。
“噢,在這。”
他從沙發深處撈出來,慢悠悠地穿過黑色西褲,勁窄腰間被收出利落弧度。
梁弋周從茶几下隨便挑了個車鑰匙,走向崔鈺,看到玄關溫暖燈色下她緊皺的眉頭,伸手用食指撫了撫,又順手用虎口捏了兩下她柔軟的臉頰,沒忍住,俯身在她被迫嘟起的嘴唇上輕啄了口,語調溫柔:“走了,送你。”
這個世界上的狐狸精太多了,他無法忍受一丁點風險。
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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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鈺在距離店鋪六公里的地方租了套兩居室,112 平。她做決定很快,看了小區的位置和戶型都喜歡,最重要的是精裝修,她不想在軟裝上多費功夫,能拎包入住最好,當天就定了下來,又繼續投入了店鋪裝修的大業中。
搬進去第三天,周茉和盧緲帶著酒和禮物過來吃晚飯,盧緲從鄰市坐高鐵來的,前一晚熬夜加班,一進屋就直衝沙發補覺。
周茉進廚房來打下手:“其實我說了外賣也行的,我倆又不講究。”
崔鈺基本把菜都備好了,她今天打算做松茸蒸雞、辣焗鮮魷、清炒奶白菜再加一個醃篤鮮。
“我喜歡,你不用忙,去等著吧。那個 wifi 密碼你在機頂盒下面找一下。”
“不了,我這兩天看招聘資訊累死了,再看螢幕就要吐了,我看你做吧。”
周茉頭疼地說,又想起什麼:“哎,不過你最開始不是打算租個一居室嗎?碧嶺那邊咱們還看了,挺不錯的。”
“兩個臥室好點兒,還有個書房呢,我沒放桌子。你前段時間不跟阿姨吵架了嗎,我就想著,你們要有啥事,來了方便,”
崔鈺頭也沒回道。
半天沒聽到聲響,崔鈺在切小米椒的間隙扭頭看了眼,失笑:“幹嘛啊,那麼看著我?”
“小鈺,善良的好寶寶——不愧是咱一中連續兩個月的閃亮之星,”
周茉走過來摟住她的腰,把頭埋在她背上,淚汪汪抬頭,盛滿期待:“那我今天可以住嗎?”
崔鈺被她這表情逗得不行,把菜刀卡在菜板裡,撐著料理臺笑了會兒。
“四件套都洗好鋪好了,隨便啊。但我白天不在的。”
“我跟你一起去看裝修呀,我入了百分之二的股呢!”
周茉驕傲地挺了挺胸膛,很快被一通電話打斷,她看了眼來電顯示,默默翻了個白眼直接結束通話。沒想到對方接連又打了好幾個。
“怎麼了?”
崔鈺看了眼周茉瞬間沉下去的表情,拿了顆洗好的小番茄喂她一顆:“張嘴。”
“這隻死孔雀,還敢讓我負責,總有一天給他羽毛全拔了!”
周茉陰沉著臉飛快關機。
“什麼情況?”崔鈺自己也塞了顆番茄到嘴裡,頗感興趣地挑眉。
“哎呀沒啥,我跟你說,運氣這種東西是守恆的,我前段時間加了個金融的美女,你看她朋友圈。”
周茉把另一個手機拿出來,積極翻給崔鈺看:“上個月還在難過呢,看這個推歌,應該是感情受挫了吧?然後人開始休年假旅遊了,你再看她前天發那條。”
崔鈺瞟了一眼,視線頓時被控了幾秒。
gloria xu。
徐南薇。
“去南京玩路上買刮刮樂,中了八萬。”
周茉嚴肅地指了指螢幕:“你看,我在底下還給人留了言,財運這種東西是會傳染的。”
崔鈺笑得很深,贊同地點點頭:“確實。”
回村的那個晚上,她不放心,給陶映野燒紙的間隙,又再度去確認了下當年的中間人情況,確認沒有任何洩露資訊的可能性。
從前有過很不想回憶的糟糕時候。高二自己試著復健那段時間,她沿著從前常跑的利家溝小道上,慢慢地,一瘸一拐地走著,邁開腿,交替,都變成需要咬牙的動作。頭頂暈開的太陽像滾燙的水波紋,她第一次覺得這光太重了,壓得很累。可一想起從前的家裡有個小女孩,在遙遙的南方快樂成長,她們曬得也是同樣一個太陽,她覺得四肢百骸又重新注入力量。
她對這個女孩的期望,就是永遠離開,半星泥點都不要沾,這樣最好。
崔鈺對人性從不抱有任何期待,如果徐南薇的訊息在當地傳開,難保崔文軍那邊又有什麼遠房親戚跟雨後春筍一樣長出來。
吃飯的時候,三個人杯子碰在一起,發出清脆的響聲。
“搬家快樂崔小鈺!”
周茉吹起小時候最愛的彩色口哨,一隻腳踩在椅子上,戴了個崔鈺給她翻出來的生日尖角帽,雖然誰的生日也不是。
盧緲睡了一覺,精神頭恢復,負責搖香檳,砰地一聲,酒花四溢:“祝我們今年都發大財!”
陽臺外,上海深秋的夜景正應魔都之名,霓虹燈上星光璨璨,不遠處內環高架盤踞飛舞,車流不息。
崔鈺兩隻手撐著臉頰,笑眯眯的眼睛流光溢彩:“也謝謝你們。”
“哎你記得盧緲那時候還在班上跟你冷戰,”
周茉邊吃醃篤鮮邊替盧緲回憶:“她當時看你不太慣呢,說你當時那個英語成績突然進步了十名,肯定是因為跟高三的人偷偷要資料了。”
盧緲不忍直視地悶了口啤酒,是崔鈺冰箱裡拿的烏蘇。
“別說了,聽著就很弱智。”
後來因為什麼好上的來著?
盧緲喝得醺然。
那時她家條件還可以,開了家洗車店,有一天她爸不在,一個隔壁鎮晃過來的地痞趁著收店時進了捲簾門,說要跟盧家算個什麼賬,盧緲聽不懂他講話,想跑卻沒來得及,眼看自動捲簾門已徐徐落下。
盧緲被那流氓揪著校服衣領,正在摸索身上可以做武器的東西時,一道細微的摩擦聲冷不丁出現。
她轉頭,看見畢生難忘的一幕。
門緩緩落到最後三十釐米,有道身影雙膝跪地,以仰身的姿勢跪滑進來,迅疾驚猛,她的腰又柔軟有力,彎到幾乎跟地面平行,兩三秒的時間就完全進來。右手撐著溼滑的地磚站起來時,她手背上青筋暴起,好像體內沸騰的熱氣冒出水面的一瞬,從那修長的手上顯現出來。
她的神色始終平靜,就像平時在學校那樣。
那地痞暴怒地威脅她離開,她仿若未聞,從背後書包裡抽出一把很有分量的長刃水果刀來,抬起手臂,刀尖直衝他腦門,問他:“你滾不滾?”
趁對方愣住的間隙,崔鈺給盧緲使了個眼色,好在盧緲心領神會,動作也快,她摸到桌邊的扳手,抓緊,閉著眼睛狠狠砸了過去。
……
過去像一串掉落的珍珠,以為都咕嚕嚕滾走了。大步地往前走著走著,腳底不知為什麼,又能踩到它。撿起來看看,還沒蒙塵。
崔鈺聽她們講話,聽得也多喝了好幾杯。
好像高中時做過的夢中夢,醒來時還在課堂上枕著口水痕跡回憶。
長大了會不會比小時候好一點?
她是務實派的人,從不會在白日過多幻想,只等著慢慢走到那一天,如果有的話,到了那天再回答那時的自己。
——會的。
“對了,今天還有個事,我想了想,還是得跟你們說一下。”
崔鈺捏著啤酒瓶,直起腰來,換了個正式點的姿勢,想了想,又換了措辭:“彙報。應該是彙報一下。”
“說!是不是你刮刮樂也……中了!”
周茉一揮拳,剛燙的羊毛卷在肩上輕巧可愛地一抖。
“我——”
崔鈺抿了抿唇,這一刻短暫的猶豫她覺得有必要怪罪到某人風評頭上。
“我跟梁弋周複合了。”
兩個人本來一個在吃米飯,一個在喝酒,聞言齊齊抬頭:“……”
“什麼梁弋周?”
盧緲把齊劉海優雅捋了捋,眼神溫柔到有幾分危險。
崔鈺:“就你們知道那個。”
“呵呵。”
周茉抱著香檳酒瓶冷笑兩聲,口齒不清地說:“你完了你崔鈺,晾一週肯定登臉上鼻子!你要被他纏死——”
“梁弋周——”
下一秒,周茉忽然哇一聲大哭起來:“他憑什麼啊每天都能吃到這麼香的飯嗚嗚嗚——”
“他不會。”
崔鈺趕緊把人羊毛卷揉一揉,擺事實講證據安慰道:“以前我們倆在一起,都是他做飯。我都不太做的。”
“崔鈺,你想好了嗎?”
盧緲撐著腦袋,忽然問她。
崔鈺看向她,很仔細地想了會兒。
“現在是的。人生什麼事都說不好,我走一步看一步。”
“好。”
盧緲也笑了,用米飯碗跟崔鈺的碗碰了碰,語氣淡淡:“你幸福我們也會幸福。梁弋周,人是不錯的。”
“嗯。”
良久,崔鈺也輕點了點頭,笑了笑:“我知道。”
“說真的,”盧緲感慨地看著她:“你們倆也是很有公德心的那類變態了,只折騰對方,不危害他人。”
崔鈺大笑,跟她再度碰了碰碗:“謝謝。”
*
梁弋周,她這位又新又復古的男友,等崔鈺回神後,發現被不幸晾了兩週。
這兩週崔鈺也確實忙,要租房要盯著水電進場要去選門頭和軟裝的材料,上海又大,不是他沒空就是她沒空,還穿插著一次梁弋周灰頭土臉的四天出差之旅,他們就只在電話和影片裡短暫見面。
崔鈺其實沒啥不適應的,她的新家裝潢很適合躺著,每晚除了工作、寫研發靈感,還要給原馨打完例行影片,再接上樑弋周的影片,有種到十一點都還沒下班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