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在身後闔上。
他背部的肌肉陡然鬆弛下來。
轉頭見帶領他的是個年輕小夥子,就拉人話起了家常,把姓甚名誰家住何方家裡有幾口人都問了,什麼都沒問出來。
曼德悻悻坐到等候區,什麼也不說了。
等候區的牆上掛著星際能源組會的印鑑,很大,很漂亮。
他靜靜看著,臉上露出放鬆的笑容。
沒過一會兒,通訊器的晶屏亮起,上面浮出一行字:什麼訊息?
曼德猛地站起來,又往赫拉的辦公室走去。
他停在門口,聽著裡面摔杯子的聲音,想來赫拉夫人正在大發雷霆。很快,門開了,裡面走出來一個滿頭咖啡漬的人,額頭被砸出一個口子,正在流血。
曼德狗腿慣了,迅速從西裝裡袋掏出一個帕子遞給他。
總控明顯一愣,隨即接過,低低說了聲“謝謝”,把腦袋壓低,很快就走了。
他走以後,曼德探頭探腦往裡看。
“進來。”赫拉夫人的聲音變得很沉肅,沒了那種風輕雲淡慢條斯理的感覺,像是遇到了什麼大事。
曼德心裡略想了下,走進去說,“夫人,她回覆了,問說什麼訊息。”
赫拉很不耐煩,“你隨便編一個應付,這也要來問我嗎?”
曼德說,“夫人,您可能不知道,遲彌雪性格一直以來很謹慎,只怕不見到真憑實據不會相信。我想著……”
“說!”赫拉拍桌,抬起犀利的眼神,震得他身上的肉抖三抖。
曼德心跳快極了。
他說,“我想著,您手上要是有布朗夫人的影象,不如發一些給她,反正人也在您手上。”
赫拉的聲音又沉了一度,她眯起眼,“你試探我?”
“啊?”曼德臉上露出迷茫的神色。
很快,他意識過來。
“啊不不不!”他擺手甩頭,“夫人,我,我沒有這個意思!如果夫人覺得不合適的話,就當我見識短淺,鼠目……”
話還沒說完,桌上的智慧投影“滴”地響了一聲,牆面上映出一攤人影。
曼德看見,心臟越跳越響,像被什麼提著,越來越往上擠,堵住喉口,不能呼吸。
“這……”曼德艱難地發出嗓音。
“你不認識她?”
“猜得沒錯的話,”曼德說,“應該就是布朗夫人。”
他訕訕笑著,“太久沒見了,沒想到現在變成這樣,以前可是珠圓玉潤的。”
赫拉說,“以前老布朗把她捧在手心裡,當然珠圓玉潤。”
今時不同往日,老布朗死了,她也就沒有珠圓玉潤的資本了。
曼德說,“夫人,這,這樣有點看不清。光線昏暗,她臉上也都髒了,我才兩三年沒見她都有點認不出來了,何況遲彌雪,都多少年了,十多年了。”
他斟酌著,小心翼翼抬眸,“夫人如果信得過我,不如,讓我來幫她洗洗臉,近距離拍拍,省得和遲彌雪一來一回浪費時間。”
赫拉聽言,頓時警覺,犀利而戒備的眸光橫斜過來。
曼德腳後跟都繃直了,卻又聽她說,“你最好別耍什麼花樣!”
他忙說,“夫人您放心,您應承我的,就是我想要的。遲彌雪進了賀家那麼久,我找過她,讓她幫我引薦,她讓我想都不要想……夫人,我能到現在,比誰都知道權力的重要性。我想當人上人!”
赫拉再次用審視的目光看他。
人有慾望,就好拿捏。
曼德這個人她聽說過,經常在中樞區的底層貴族裡走動,卑躬屈膝,無所不用其極地討好,人人都把他當狗當笑話。他想要的很明顯,也等一個機會等太久了。
赫拉想,如果換做她是曼德,她也會珍惜這個機會。
想著,她啟唇,“跟我走。”
曼德重新見到了布朗夫人。
時隔兩年多,她真的面目全非。
這個地方太暗了,濃稠得像章魚絞緊的觸手,裹得人快要窒息。
微弱的燈光打在中央,映出布朗夫人瘦弱的身材。
她的四肢被粗大的鐵鏈鎖著,鐵鏈的另一頭往上翹延,隱沒在不知名的黑暗角落。
曼德連“師母”兩個字都叫不出來,眼眶隱隱有些酸澀。
他飛快整理情緒,埋著頭,往前走去。
“嗡——”
一聲低沉的警報,把他猛然驚起。
額頭突突猛跳,眼底的水光在神情的渲染下,更像是驚魂穩定。
赫拉說,“摘下通訊器。”
曼德服從。
摘了一半,他突然頓住,“夫人,還要錄呢。”
“用這個。”赫拉給了他另外一個儀器。
“好好。”他從善如流。
再次進入的時候,警報還是意外地響起。
“嗡——”
“嗡——”
赫拉的眼神瞬間變得犀利起來。
陰沉的視線膠著在他身上。
曼德頂著這道視線,豆大的汗珠瞬間順著臉頰滑落下來。他頭皮緊了緊,抬起手裡的新儀器,翻著打量,說,“這個也有通訊功能嗎?”
赫拉的眸色更深了。
該死!
他帶了通訊工具,還裝模作樣!
赫拉不動聲色往後退了兩步,整個人隱沒在黑暗裡,深邃的眼睛露出兇狠殺意,在曼德的無措間,抬手摁了牆上的開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