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遲彌雪說,“權力可以製造假象。當年鴴痕的事情也是。”
“鴴痕是被冤枉的,我一直相信。”賀承流說,“在我很小的時候,我爸爸提到鴴痕,都是一臉驕傲。他去世的前夕,還說鴴痕是星際曙光。 ”
星際曙光算是很高的讚譽。可聽見這些讚揚,遲彌雪反而沒什麼真實感。
“遲彌雪,你相信'信念'嗎?”賀承流轉過頭來,眸光飛揚,堅定而明豔。
他說,“權力可以製造假象,信念可以摧毀它。一個人的信念可以走五十星米,兩個人的信念,就能走一百星米。”
“遲彌雪,”他鄭重其事地喊她名字,“無論什麼時候,我的信念,永遠和你的信念肩並肩。”
權力可以製造假象,信念可以摧毀它。
規律跳動的心臟像被雙手合握,緊緊收縮。心尖迸出一道感恩和酸楚,衝向鼻腔和眼眶。
向來清冷的藍眸染上清淺水光。
荒原裡懷揣秘密踽踽獨行的孤獨者被天使的翅膀擁抱,說你堅持的東西沒錯,說我會和你並肩。
遲彌雪把臉埋入手掌。
水意溼潤指縫。
賀承流注意到她的不對勁,急忙停下晃動的搖椅,直起身來。
“你……你是不是通宵頭疼?”
“不是。”
“那是,那是風太大了?”他往裡望了一眼,“我們要不要進去裡面?”
“賀承流,”遲彌雪抬起臉來,轉頭看向他,“如果——”
“你哭了?”賀承流錯愕。
他沒見過她哭。
鮮血淋漓的時候都沒哭過。
就彷彿,哭這種情緒表徵,就不應該出現在她身上。
賀承流起身走到她面前,俯下身抱她。
一面抱,一面回想自己說過的話。
他好像,也沒說錯什麼啊?
“不是,遲彌雪!!”他察覺肩膀的溼潤,回過神來,“你就是故意拿我當毛巾的吧??!!”
“嗯。”遲彌雪說話帶著鼻音,“是又怎麼樣?”
說著,把眼淚蹭到他的脖子、臉頰,甚至是額頭上。
兩個人抵著腦袋,靠得太近了。
呼吸交錯在一起,溫熱蔓延。
徐徐清風吹乾淚痕,唇的溫度恰到好處。
乾燥的。
冰涼的。
柔軟可愛的。
旭日初昇,遍灑金芒。
*
吃過早飯,賀承流眼皮就開始打架。
他踩著拖鞋準備回自己的病房睡覺,門口就傳來一陣急吼吼的敲門聲,直接把他的瞌睡蟲嚇得一乾二淨。
門鈴催命一樣地響起,可見來人有多麼急切。
兩人對視一眼。
遲彌雪挪步,前去開門。
浮現出冉湫和關遇鯉的臉。
關遇鯉面色沉沉。
看見賀承流的時候明顯訝異了下,然而現在顯然不是追根究底的時候。
冉湫臉上都是淚痕。
她抓著遲彌雪的手,話都還沒說就開始哭。
關遇鯉看了她一眼,言簡意賅總結,“李潥和他小孩不見了,同時冉湫通訊器上有條匿名留言,讓你去換他。”
賀承流皺眉,“誰?誰去換?”
“遲彌雪。”
“不行!”賀承流臉色沒有這麼難看過,“我媽不是給你人手了嗎,帶過去。”
關遇鯉面露難色,看向遲彌雪。
遲彌雪斟酌了下,說,“留言我看看。”
冉湫調出留言。
遲彌雪問,“定位到訊號發源地了嗎?”
冉湫點點頭,憋住眼淚報了一串座標,定位是綺麗街區。
賀承流搶先一步摁住遲彌雪的手腕,“你不能去。她們的目標明顯就是你,你去了不就等於羊入虎口嗎?而且對方都沒說不能帶人,肯定是布好局等你往裡面跳的!”
“別去。”他說。
倔強的眼神近乎渴求。
關遇鯉看著他。
在她努力成長的時間裡,男孩也已經長成動人模樣,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從來只會踢東西發脾氣的小孩,對形勢的分析研判也已經這樣準確。
而此刻,他眼裡完完全全,裝著另外一個人,反而找不到她存在的痕跡。
關遇鯉壓下心裡的酸楚。
冉湫也冷靜下來了。
“雪,怎麼辦,聽你的。我相信你。”
尤清邁和黎棄也隨後趕到。
管家也到了。
遲彌雪看著留言,說,“不是赫拉,她自詡學術人,很清高,潔身自好這麼多年,不會在這個時候把地點選在綺麗區,她應該會有別的動作。”
“那這個是誰?”冉湫問。
“應該是赫樊。”賀承流說。
他看了遲彌雪一眼,得到她的肯定後,接著說,“赫樊私生活混亂,選在綺麗街區不奇怪。她和赫拉是親姐妹,即使平時沒什麼往來,在赫拉有大動作之前,讓赫樊乾點髒活不是不可能。而且——”
而且,在邀遊宴上,他們利用了她,知道她在私生活方面來者不拒,必然不會拒絕多一個景亞。赫樊是個小心眼的人,要報這個仇也未可知。
“那怎麼辦?”
冉湫急得快哭了。
“我自己去。”遲彌雪說,“你們先按兵不動我,尤其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