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棄見遲彌雪的面色沒有絲毫回暖的跡象,自嘲地笑了。
他擦擦臉,“你說吧,想怎麼處理我?”
遲彌雪雙手收進兜裡,微微彎下身,“最後一個問題,論壇賬號誰給你的?”
她淡漠極了,彷彿沒聽見黎棄方才的嘶吼。
她不為別人的哭喊嚎叫動容。曾經她撕心裂肺的時候,也沒有人垂憐。走到現在,她已經很明確地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所以從頭到尾都沒有被他可憐的遭遇帶偏主題。
她真的沒有心。
黎棄從那雙涼薄的眼眸裡看穿這點,溼漉漉的眼裡才露出真正的恐懼。
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遲彌雪的聲音仍是淡淡,理性分析,“你不是首都星大學的學生,不會有賬號,所以你背後應該有個首都星大學的學生……或者教師。賀承流得罪了太多人,找起來費勁,我需要這個答案。”
黎棄感到絕望。他頭皮發緊,顫抖著雙唇,警惕地盯著她,卻是始終都沒有吐露一星半點。
遲彌雪猜測著說,“姓閆,是吧?”
黎棄瞳孔裡瞬間填滿震驚。
遲彌雪看他的反應,點點頭,“那就是了。”
得到答案,她抬手戴上頭盔,“賀承流不該是你賺錢的手段,他沒有受到傷害不代表他不會受到傷害,不要再做背刺他的事情,否則,下次就不會這麼輕鬆了。”
她瞥了眼小光頭,擰動油門,轟鳴而去。
角落裡,一個瘦弱的人影站了出來,望著她的背影,眼裡露出濃濃的迷戀和繾綣。直到遲彌雪消失不見,目光才緩緩垂向狼狽的黎棄。
*
遲彌雪回到賀家,夜幕已經降臨。
一進門,管家就向她迎了過來,“小遲,你回來了,少爺讓你儘快去二樓會客廳一趟。”
遲彌雪聞言點點頭,邁開長腿,三步並作兩步上了樓。
然而,會客廳裡並不只有賀承流。
曼德正並著腿,一臉諂媚,對著他眉飛色舞地說著些什麼。
遲彌雪一見他,腳步停滯了下,擰了擰眉。
管家雙手交疊,恭敬地說:“少爺,小遲迴來了。”
賀承流正把玩著手上的新玩具——多半是曼德貢獻的,臉上興致缺缺。顯然也沒興趣聽曼德那些溜鬚拍馬的話。
聞言,他第一個抬頭,見真是遲彌雪,臉上的表情才算生動起來。
他鬆開交疊的二郎腿,起身問,“你回來了?”
見遲彌雪的眸光落在曼德身上,面色不善,他心裡偷偷樂了下,解釋著說,“嗯……說是你老相識。”
遲彌雪把飛行器生物卡交給他,盯著曼德問,“你怎麼來了?”
曼德說:“這不是前些天,賀少爺去薩坦星外星雲娛樂區玩嗎?我們發通訊做了個回訪,碰巧知道你也在這裡,所以我……”
所以他就順杆上爬,藉此機會來溜鬚拍馬了。
*
夜幕下,星雲燦爛,星河婉轉。
曼德走在遲彌雪身後,望著前面桀驁的背影,緊緊捏起手,然後又強迫讓自己放鬆下來,“小雪……”
遲彌雪沒有回答。
修長的雙腿緩緩交替,氙燈把她拉出長長的一條影子。
“中樞區還真是氣派,”曼德環視周圍,故作輕鬆地說,“我這是第一次來這裡,託你的福。”
遲彌雪懶得和他虛與委蛇,“有話直說。”
曼德頓了頓,偷偷抬眼觀察她,“你、你跟我回薩坦星吧,中樞區不是你能待的地方。”
遲彌雪沒有迴應。
見她沒有反擊,他提起勇氣,繼續說道,“賀承流少爺名聲在外,不好伺候,你的脾氣,要是出岔子,我也保不了你。”
“呵,”遲彌雪唇間溢位一聲冷笑,她側過臉來,嘲諷地盯著曼德,“十二年前,師母被侵犯,你龜縮在人家腳下,沒有保師母;我殺了人,你跪在人家家人面前,乞求不要牽連你,也沒有保我。十二年後的現在,你說你保不了我?自己不覺得可笑嗎?你是怕我萬一出點什麼事,影響你升官發財?”
“曼德,”喊了他的名字,她把雙手收進兜裡,望向天邊無盡的繁星,淡淡道,“厚顏無恥這個詞用在你身上,可能還差了點意思。”
曼德滿臉通紅。
他動了動厚厚的赭色嘴唇,想說些什麼,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長年的卑躬屈膝,磨光他的脾氣。面對氣勢上的上位者,他剝削了自己發言的權利。
遲彌雪轉身繼續走。
正面的威壓減弱,他陡然輕鬆了一些。
把原本想說的話在腦海裡重新編輯整理了下,曼德遲疑著又開了口,繼續說道,“這個暫且不說,還有就是,現在這個情況,和之前都不一樣。”
遲彌雪:“繼續說。”
曼德撇撇唇,望向她筆直的脊背,“你是成年alpha,賀少爺是成年omega,這其中的生理風險……要是易感期撞上發熱期,有些事情是不可控的,你……賀元帥在星際的地位不可撼動,恐怕……”
“真要是易感期撞上發熱期,”遲彌雪腳步不疾不徐,話音淡淡,語出卻是驚人,“真撞上了,那就做吧。”
曼德頓了頓,“做?做什麼?”
隨後立即反應過來,她沒說出來的那個字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