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啊。
這人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若不是陳原的淚痕太明顯,季曈陽都要以為自己聽錯了。
不過,或許也正是因為他的眼淚,她才確信自己沒聽錯。
她看人一向很準,和陳原接觸的這大半天,她都快把他的底摸透了——家裡最小的孩子,往上有5、6個姐姐哥哥,全是omega和beta。
檢查結果顯示陳原渾身上下最嚴重的精神壓力大,其次就是手心的擦傷。
季曈陽呼叫了機器人過來給他擦破的手掌上藥,他很怕的樣子,緊閉著眼睛不敢看,兩條眉毛扭到一起打成蝴蝶結。
“你怎麼想到來讀軍校的?”季曈陽抽了一張紗布擦去塗到別處的藥水,接著按住他亂動的手腕,方便機器人繼續上藥,她說:“明天就開始訓練了,你的身體應該受不了聯大的強度。”
“嘶嘶——”他呲牙咧嘴地抽氣,從劉海的縫隙中看了季曈陽一眼,目光掠過兩人相觸的地方,又迅速地收回去。他鬱悶地小聲反駁:“我沒想讀...”
“嗯?”季曈陽挑了挑眉,垂下半簾眼瞼看他,“那你是被強迫入學的對嗎,家裡人要求?”
如果有熟悉季風來的人在,比如常晉維,他肯定會發現季曈陽將季風來的神情學了個十成十。
”對....陳原垂下頭,柔順的髮絲隨著動作滑落到額前,蓬鬆又柔軟,季曈陽突然湧起上手摸一把的衝動。
手感可能會像鄰居家的長毛狗。
“我爸爸說我性子太軟了,說是要磨練我,”陳原說,“他可是花了很大力氣把我塞進來呢,其實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什麼心思。”
季曈陽聽懂了他沒說出口的話,他爸想讓他在這裡找個好alpha結婚,說好聽點的話就是聯姻。
苦笑了一下,他從機器人的機械臺上收回手臂,抬起頭向季曈陽道謝:“謝謝你陪我,季同學,我現在好多了。”
看上去並不是很好,季曈陽默默地想,眉毛耷下去看起來更像小狗了。
陳原確確實實是個笨蛋,季曈陽反應過來他應該不是那個意思,哪有人一見面就提出這種要求的?
話就不能說明白一點嗎,她還以為自己遇到變態了。
陳原用手背擦去從眼眶滑落的淚珠,磕絆地解釋道:“我的房間出了一點問題,我沒地方能去了,我、我只認識你.......”
“......可以讓我進去嗎?”
太可憐了。
季曈陽最終還是打開了門。
開門前她上下檢查了一下穿著是否得體,睡衣、睡褲都很乾淨,睡衣的袖子從外面套著的短袖袖口處伸出來。她揪起領口輕嗅,衣服才洗過,應該沒有alpha的氣息殘留。
側身給陳原讓出進門的位置,思考了一下,她沒有關門,反而又開打一點,確保路過的人能看見房間裡的活動。
“你先坐吧,我給你倒杯水。”
季曈陽拉住他的袖子引著他坐到沙發上,把桌上的紙巾放在他懷裡。
宿舍的淨水器和洗漱池一起放在單獨的隔間裡,她從櫃子裡拿出多餘的水杯,走進隔間前,她從餘光裡看到陳原侷促地端坐在原地。
想象不出宿舍能出什麼不能住人的問題,難道是床壞了?
她放飛了思緒,盯著透明水杯裡不斷上升的水位,隨著“咕嚕嚕”的水聲胡思亂想。
突然被人從背後擁住,溫熱的軀體貼在肩背上,她一瞬間從脊柱過電似地抖了一下,抬肘就像後攻去。
“你——!”
還未將剩下的“做什麼”三個字說出口,大顆滾燙的淚就先一步滴在她的頸窩。
硬生生收住攻勢,季曈陽從鏡子裡看向陳原。他雙手環在她小腹前,毛茸茸的腦袋埋在她頸側,淚水從他眼裡流到她身上。
她抬手撫住陳原的腦袋,手指插入髮根,前後順了順,手感比她想象得還要好。
“跟我講講發生什麼了好嗎?”
陳原把她摟得更緊,只是“嗯”了一聲。
被勒得難受,季曈陽拍拍他的手臂,說:“我們先出去。”
聽出她語氣變得強硬,陳原鬆開懷抱,改為牽住她的手,用力點點頭,鼻音濃重地說“好”。
剛出隔間,季曈陽就注意到專門留的門被重新關上了。
“關門做什麼?”她皺眉,這人一點警惕心都沒有的嗎。
陳原坐在她身邊,乾澀地解釋:“我不想別人看到我在你房間裡,他們肯定會亂說的。”
來的路上難道就沒有被人看見嗎,兩個性別深夜關起門來獨處反而更可疑吧。
況且事實就是他們已經在亂說了。
不知道是今天第幾次開始嘆息,季曈陽深呼吸平復情緒,示意他喝口水再好好到底說發生了什麼事情。
他抿了一小口就放回去,目光垂落看向自己雙手端住的水杯。
水面晃動幾下便趨於平靜,杯壁上殘留著幾粒小小的水滴,陳原盯住其中一粒,注視著它向下緩慢地滑落,直至溶入水中不見蹤影。
事情得從早晨開始,報道結束後有人邀請他一起回宿舍。同樣都是omega,和同性相處起來總要更輕鬆一點,陳原沒有思考就答應了。
“我們聊得很開心,上樓的時候他還幫我拿行李,我以為我交到了第一個朋友。
他說想進我宿舍看看,我就答應了,然後...”
陳原頓住,哽咽了一下才繼續:“然後他就拿出一把刀頂住我,我當時嚇壞了,他說他知道我是怎麼被塞進來的,手上有我爸賄賂管理層的證據,讓我幫他做一件事。我立刻就答應了,趁他鬆懈的時候,我推開他就跑出宿舍,我不知道去哪裡,準備出校的時候就撞到你。”
很明顯沒說實話,至少不全是真的。
季曈陽:“幫他做什麼事?”
陳原:“他要研究院的血清。”
這句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