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梅洛小姐出門已經過了一個月了。
隨著基裘夫人的腹部日漸隆起,家中的氛圍也悄然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在歷經超過五年的空白之後,枯枯戮山終於即將再次迎來一個新的生命。
產婦總是會比一般人更為敏感,基裘夫人的焦躁情緒更是與日俱增。
基裘夫人不僅花費了比以往更久的時間,整日密切監視著整個枯枯戮山的狀況,還頻繁地指揮管家們對家中的裝潢進行改動。
夫人的指令反覆無常,而席巴大人對此的反應是“隨她去吧”。
他本人也為了安撫隨著預產期日益臨近而變得越來越缺乏安全感的妻子,開始減少自己的工作量。(多出的部分據說大多是推給了桀諾老爺)。
於是在管家們的高效工作下,整個枯枯戮山開始了以天為單位轉換風格。
年紀尚輕,沒有經歷過前兩次孕期時兵荒馬亂的春日大受震撼。
她敢肯定,梅洛小姐結束歷練歸來時,一定認不出這個煥然一新的家。
在這種全家動員的時候,被塞到糜稽少爺身邊的春日就顯得格外清閒。少爺沉迷動漫和遊戲,除去必要的訓練時間,在沒有人打擾的情況下,他能夠獨自在房間內度過整整一日,絲毫不關心外界發生了什麼。
在大多數時間,春日都只要跟著原本就跟在糜稽身邊的管家們一起,分擔些糜稽房間和附近走廊的打掃就足夠了。
春日最大的困擾,也僅僅只是因為糜稽少爺似乎巧妙地避開了基裘夫人的嚴密監控,利用某種未知的方式偷偷運進了零食,導致他的體重並未見絲毫減輕的跡象。作為監管不周的管家,她隔段時間便會與其他管家一同被夫人召去,接受一番嚴厲的訓斥。
又是一天午休時間。
春日的通訊器閃了閃。
是梅洛小姐的訊息。
“有簡訊嗎?”同寢的三葉問道。
春日除了母親之外沒有別的家人,她收到簡訊是一件挺稀奇的事。
春日手忙腳亂地退出簡訊頁,故作淡定:“嗯,是醫院那邊的繳費通知。”
“醫院?啊,說起來之前是聽說你媽媽一直在住院,你每個月都請假去看她吧。”三葉關心道,“她的病情還是沒有進展嗎?”
春日:“啊……還是老樣子,只能靠藥物維持。”
她的母親罹患的是一種罕見的疾病,普通的治療手段和強化系的治癒能力都難以產生顯著效果,只能依賴於與外界隔絕的治療室以及藥物的力量來勉強維持當前的身體狀況,以至於春日這個女兒每個月也只能與她的母親相見短短的三十分鐘。
三葉同情地看了她一眼,還是提醒道:“不是什麼男朋友就好了,你知道的,在這裡戀愛是絕對禁止的,被發現的話……”
春日腦袋搖得和撥浪鼓一樣。
“也是。”
三葉嘆了口氣,她們這種連假日都幾乎是枯枯戮山度過的打工人哪有什麼結識外面的人展開戀愛的可能啊。
她拿起放在一邊的眼罩,打算回床上打個盹。
當打工人不容易,當揍敵客家的打工人更不容易。
春日趁著這個機會再次確認了一遍簡訊內容,隨即刪除簡訊。
“我出去散散步。”
三葉擺了擺手,示意她隨意。
小姐的簡訊內容是要求她打探一下兩年前任職於廚房的管家的具體念能力。
那位管家春日對他略有印象,她與他曾經是同期,據說也是流星街出生的。
當時梅洛小姐的昏迷在家中引起了極大的騷動,而那位因疏忽職守導致小姐誤食了錯誤食物的管家,也被隨後趕到的夫人當場處決。
能力……好像是放出系吧……?她只知道籠統的系別資訊。
具體的念能力是十分隱私的資訊,不是能輕易互相分享的資訊。在戰鬥中,當一方瞭解對方的念能力,而另一方對此一無所知時,知情的一方自然便佔據了優勢地位。也有人會利用這一優勢作為制約,在戰鬥中主動公開自己的念能力,以此方式來增強自身能力的效果。
但是這裡是揍敵客,每個經由培訓所教匯出來的管家的念能力都被登記在冊,方便主人有需要時能立刻查閱使用。
當然,這麼重要的資料保密性同樣很高,並且由由孜婆年保管,如果是要調查目前任職的管家的念能力的話,除非春日本來就與他們交好,不然是不可能透過調查得到的。
然而,調查兩年前就已經死亡的管家所面對的情況就不同了。
念能力是一種容錯率極低,非常矛盾的特殊能力。一方面,所有念能力者都能夠透過學習開發除特質系以外任意系能力,非常自由。
但是另一方面,它又要求開發者必須謹慎而合理地考慮後加以開發,一旦學習的方向不適合自己,有限的潛力便會被無謂地消耗,導致能力變得不三不四,難以在實際中發揮作用。
因此,這些學會了念能力,卻因各種原因死亡的管家們的能力,以及針對他們能力效率的分析,都會被系統地整理成冊,並納入培訓所新版教材中,以此作為新一代念能力新手的重要參考。
這麼做的難度就大幅下降了,培訓所沒有重要資料,她進出也不會被其他管家戒備,如果被發現的話,她也只需要藉口在唸能力修煉時遇到了瓶頸,想要重溫一遍教材獲得靈感就能矇混過去。
儘管小姐表示即使真相被揭穿也無妨,直接說是她的要求就好,但春日仍希望做到盡善盡美。如果她供出是小姐的指示,最近神經格外敏感的基裘夫人一定會對小姐進行盤問與探究。
春日站在培訓所外,看著這棟熟悉的建築內心有些感嘆,然後她做好心裡建設,面色如常地走了進去。
她是有理由的,她只是想來重溫教材而已,沒什麼好怕的……
她催眠自己。
還不錯。
培訓所的格局沒什麼變化,春日很快找到雜物室,並從中翻到了多餘的教材。
她翻到放出系這一篇章,努力從記憶中翻找出當年那位管家的姓名。
她看看啊。
放出系,是類似定點傳送一樣的能力,春日一邊看一邊記。
“你在這裡幹什麼?”一道沉穩的男聲在她背後響起。
出現了!
“……!”
春日幾乎要尖叫出聲,她哆哆嗦嗦地轉過身,還不忘把教材合攏藏在身後。
“一驚一查德像什麼樣子。”男人看起來更不悅了,他訓斥道。
是梧桐。
春日,哦不,應該說是大多數管家都對孜婆年以及她那一脈的管家怵得很,他們總是板著一張臉,彷彿全世界都虧欠了他們幾個億,說話生硬,眼中更是不容許有絲毫的瑕疵。
偏偏他們都深受家主信賴,世代侍奉揍敵客家的孜婆年更是長期負責管家培訓的工作,幾乎沒有人在學生時代沒有接受過這位婆婆的“親切教導”。
雖然梧桐管家尚且年輕,氣勢遠沒有孜婆年那麼恐怖,但是春日還是本能地害怕他。
她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硬著頭皮解釋道:“我……我念能力修煉,額,向來重溫……”
她磕磕巴巴地想要解釋來這裡的原因,但是越緊張,她越記不起小姐給的藉口,甚至一時間冒出了奇怪的口音。
但是對方似乎並不在意。
梧桐還是一張別人欠了他幾十億的臭臉(春日覺得孜婆年那一派的管家都是這個表情),他的眼鏡上反射出一道白光:
“你是負責住宅那邊的管家吧,沒事就快回你的崗位,午休時間馬上要結束了。”
……?
不,不問問她突然來這裡翻教材是打算幹什麼嗎?
春日小心地抬起頭,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覺得梧桐管家的冷臉上透著對她的無語。
“還有什麼事嗎?”梧桐皺眉。
“不,不!是,我這就回去。”春日反應過來,立刻把教材塞回原處,溜之大吉。
腳步聲漸漸變小,乃至消失。
“……”
梧桐看著變得空蕩蕩的房間嘆了口氣,他掃視一圈,把被春日慌亂中擺得歪七歪八的教材重新擺回原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