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笑唇勾著,他說:“醒了。”
嗓音也那般輕緩,清風過耳。
沒有濃烈的喜悅,好似篤定她一定會醒來。
稚寧痴痴看著他,心裡有絲悲傷,“我死了嗎?這是天堂……”
池晝輕柔執著她的手,溫暖溼潤的手帕正一下下輕輕擦拭她手背的面板。
他笑,“原來你的天堂裡有我。”
體溫經由相觸的肌膚傳來,只有活人才有這樣的溫暖。
一剎那,無數記憶片段灌入腦海,稚寧回想起昏睡前發生的所有。
池晝還活著,他在婚禮那天,連同應珣一起來到黎希島,阻止薄瑾屹娶她,想要解救她脫離苦海。
心驟然一緊,“這裡是哪?”
“他呢?”
池晝知道她問的是誰,放下手帕,避重就輕,“先不急說這些,你剛醒,讓醫生進來看看你。”
稚寧並沒在醫院,醫生為她檢查的間隙,她看到了玻璃牆外的院子,一整片開闊的草地已經泛起綠意。
噴泉下有斑斕的彩虹,許多花盎然盛放,蝴蝶飛來飛去,貓兒追著撲弄,毛絨絨的大尾巴興奮地甩來甩去。
稚寧身體已經沒有大礙,簡單的檢查過後,醫生就離開了。
“要出去曬曬太陽嗎?”
池晝手裡拿著一件薄衫,徵求稚寧意見,想為她披上。
碩大的花樹下,零星粉色花瓣飄落在稚寧肩頭,池晝與她並肩,倚著樹幹,兩人沉默並沒說話。
有些話,稚寧不敢問,而池晝在等待她開口。
不遠處,貓兒終於撲到了蝴蝶,叼在嘴裡,翹著尾巴,舉著常勝將軍的旗幟似的,威武朝稚寧走來。
蝴蝶送給了稚寧,大概是想讓她吃,見她不動,不停用它的腦袋蹭稚寧的手。
蹭著蹭著,催促變成了享受,打起呼嚕,戴著兩隻白手套的胖爪踩在稚寧身上。
不是稚寧在國外養的那隻貓又是誰?
單看毛色,稚寧一開始並沒敢認,不似最後見到的皮包骨,眼前的傢伙圓滾滾的身子堪稱肥碩,一輛小貓車似的,毛色油亮在陽光下反光。
沒遭到制止,貓兒得寸進尺爬上了稚寧的腿,腦袋蹭上稚寧臉頰,扭來扭去,沾了她一嘴毛。
看著這一套熟悉的氣味標記大法,池晝頭疼,輕輕把貓抱走。
“別鬧,一會給你吃魚。”
說著,他揮了揮手。
貓兒像是能聽懂,沒上前,也沒離開,走到稚寧腿邊,‘撲通’一聲,攤成一張貓餅,閉眼曬太陽,尾巴尖慢悠悠愉悅拍著地。
這一躺下,噸位更顯,稚寧哭笑不得。
“它很能吃,一頓能吃兩條鮮魚。”
池晝又解釋貓兒剛才的行為,“天暖了,它最近掉毛厲害,每天只讓它在你身邊待一小會,今天你總算理它,激動壞了。”
稚寧明白,可這貓明明被她放走了,怎麼會在這?
涉及薄瑾屹的傷害,稚寧沒想好該怎麼問,她心裡有太多疑問,比如池晝為什麼會在這?
這是哪?
其他人呢?
薄瑾屹怎麼會放任池晝守在她身邊?
池晝看出了稚寧的所思所想,主動替她解惑,“貓是薄瑾屹給我的,他說這是你養的,你很喜歡,讓我務必照顧好。”
這個答案全然出乎稚寧預料。
池晝笑意輕柔,“稚寧,準備好了嗎?這四個月裡發生了很多,要聽我跟你說說嗎?”
稚寧從一開始就沒安定下來的心,變得更亂了。
原來已經過去了四個月。
四個月的時間,薄瑾屹一直放任她在池晝身邊沒管嗎?
不可能的,這不是薄瑾屹的行事作風。
可池晝不會騙她,貓是薄瑾屹送給他的,為什麼?這不是薄瑾屹拿捏她的籌碼嗎?
為什麼交給池晝?
只有池晝騙了她可以解釋得通,可他並沒有。
第360章 世上再無趙聿蘅
稚寧看著池晝的笑眼,他身上沒有廝殺得勝後的激昂得意,也沒有將要面對惡戰危險的緊張,靜靜的,千帆過盡一般。
心裡突然間覆上一層陰霾。
“他在哪?”
“去了他想去的地方。”
稚寧沒想到婚禮上那匆匆一別,會是她和薄瑾屹最後一次見面。
他那句‘等他回來’,兌現遙遙無期。
池晝的回答,印證了稚寧心中的預感。
“恨他嗎?”池晝問。
答案必然是肯定的,這正是薄瑾屹想要的,他要做的事,很少不見成果。
可心裡有一角很疼很疼,稚寧想不出對策解決她和薄瑾屹之間的困境,曾想過同歸於盡,她拿刀刺過他,這是奔著要他命去的。
可這一刻聽聞他的死訊,她意識到她不想他死,永遠也見不到這句話,像殘忍的魔掌撕扯著她。
“恨。”悲傷被強行壓下,稚寧不想在池晝這個受害者面前表現出任何對兇手的同情,“我恨他。”
池晝輕輕撫了撫稚寧緊繃的肩膀,“別說謊,稚寧。”
“你可以哭,在我面前你不用遮掩。”
“你哥哥或許做錯了很多,但對於你,他仍是個合格的兄長。”
稚寧意外薄瑾屹能得到池晝這樣高的評價。
他們不是敵人嗎?池晝被薄瑾屹羞辱、傷害過,他為什麼這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