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石子翻飛,隨著風聲四起,崩斷了最後一根弦——
“咔噠。”
極輕的一聲響,微不可查,段裴景似乎意識到了什麼,猛地將視線往那邊移過去,但為時已晚——
硝磺的味道刺激著他的嗅覺神經,沖天而起的巨浪騰昇著火舌呈燎原之勢呼嘯而來,掀翻了薄如雞蛋殼的地面!
震耳欲聾的爆炸從地面的縫隙炸開數十丈高,猶如一隻張著血盆大口足以吞天的惡獸,清晰地倒映在段裴景瞳孔緊縮的雙眼之中——
“………………啊啊啊啊!”
強悍的氣浪波及了普通人,慘叫跟哀嚎遍佈,旋即趕來的江餒等人只來得及護住江局跟段母。
灼熱的狂風吹起他們的衣角,江餒眯著眼看清楚爆炸的來源之後,血色一下子從他的臉上褪得乾乾淨淨。
“……!”
他把段母推進藍池的懷裡,抽身就要往前——
援軍已經將四起的異變生物解決了個七七八八,接二連三的爆炸震得人耳目發矇,段父一眼就從人群中瞥見了狀態良好的段母。
一時半刻他也顧不上問東問西了,伸手把人擋在懷裡,因為風實在是太大了。
“我沒……我沒事。”段母艱難地在狂風中吐出幾句話,揮了揮手才衝前面說:“小餒!你回來!別往前了!”
“快回來!”
江餒的身影消失在狂風之中,只有莊錚鳴等人能看個大概,江餒想要強行破開這道屏障。
…… 但是沒用的。
齊莎已經試過了,這道屏障似乎是由一種由某種結局為前提而製作的隔離罩,除了內部的人,無人能將其解開。
果不其然,下一秒,omega整個人被一股強大的氣流給生生彈開,猙獰的傷口蠕動著飛速長合,看得人有點牙疼。
“江餒,江餒!”莊錚鳴自己傷口還沒理明白,硬是咬著牙攔住他,“你別這樣,咱們再想辦法……”
“段裴景呢?”江餒抓住她的手,“段裴景是不是在裡面?”
莊錚鳴繃直了脊背,手臂被抓住的位置火燒火燎,穿透皮肉幾乎快給她烙個印子出來。
她嚥了咽口水,鼻尖微微發酸。
“這個……這個……”
“他在裡面。”江餒喃喃道。
莊錚鳴哽了一下,連帶著身後所有親眼見證了這場硝煙的人也僵在了原地,所有人的默不作聲像一場沉悶的默劇,忽如其來的失聲讓江餒雙耳發嗡。
“他真的在裡面。”
“…………”
“他……他……”江餒呆呆地說,“他怎麼跑那裡……去了。”
“怎麼跑……”
江餒猛地抓住自己胸口位置的衣服,瀕死般地喘息著,針扎般瘋狂湧上來的痛感讓他控制不住地踉蹌,在倒下的最後一刻,被段母一把接住了。
“…………”
“…………”江餒抬頭,對上了段母精緻卻難掩滄桑的眼睛,眼神裡滿是悲愴,眼眶通紅,彷彿下一秒就要落下淚。
“……你聽我說。”莊錚鳴攔著他,“你聽我說江餒,段裴景不會希望你這個樣子的,他拼死才救下的你,更何況他還不一定會死呢,你看,屏障不是還沒消失嘛……”
但這都是藉口,因為明眼人都知道這場爆炸如果不是被格擋住了,足以摧毀掉半個城市。就算是江餒在裡面,也不一定有活下來的可能性。這是布銳斯佈下的殺招,段裴景沒能預料得到。
屏障或許有時效性,但卻沒人會懷疑爆炸的威力。
最重要的是,這裡面,已經沒有精神力的味道了。
無人將事實告知他,但所有人的默不作聲,就是最好的回答。
段母跟段父或許不知道江餒此時的想法,但一路走來的莊錚鳴知道,他是在怪自己。
江餒怪自己可能害死了段裴景。
因為保護他,在他沉睡的數年裡,段裴景死在了他未知卻意料之中的角落。
就像當年的師恩一樣。
他沒有保護好自己的妹妹,也沒能保護好自己的愛人。
江餒掙扎著起來,步伐踉蹌,小指在控制不住地顫抖。
“我……”
“我……”江餒茫然地往四周環顧了一圈,像是什麼也沒找到,最後只能抓住扶著自己的段母的手,“那就……”
那就什麼?
那就……
段父段母在看他,莊錚鳴跟藍池負傷了,也是因為他,看著他,江局擦了擦眼,同樣在看他,所有人都在看他,所有人都一眨不眨地將視線投向他。
江餒頭昏腦脹,有些慢半拍地閉了閉眼,藉著短暫的黑暗矇蔽視線,短暫地逃避。
事情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他應該說點什麼才……
江餒搖著頭,很想發揮一下這輩子都沒能正常運轉的情商,穩定一下局面,畢竟這是因為他而起的吧。
但事實證明臨時抱佛腳是沒什麼用的,江餒選擇實話實說。
所有人的注視下,他聽見自己宛若自言自語般地說:“那就讓我去死……不就………”
……是啊。
讓他死不就好了。
……反正他沒有父母、沒有親人、也……沒有一定活著的必要。
但段裴景有啊。
他是個……
江餒忽然覺得記憶有些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