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仔細一想,一個從未與江餒有過交集的人,何必做到如此左右為難,以至於最終的結局是慘死在自己崇拜的人手中。
段裴景不明白希諾最後一句話是什麼意思,但透過三年前那件事,他幾乎已經確認了布銳斯此時的目的,很有可能是要將江餒殺死在這裡。
可是為什麼呢。
以他對這個人的瞭解,布銳斯如果要得到江餒的那枚鑰匙,為什麼非殺了他不可。
恨?
為什麼恨?
希諾這個人,多數時候說的話真假摻半,段裴景知道他不應該以他的話作為參考。但或許是他骨子裡堅信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所以潛意識裡,他選擇了相信希諾。
……不。
應該說,他相信的是江餒。
以段裴景對他的瞭解,江餒說的話很有可能是在刻意與他撇清關係,而並非真的有多麼厭惡希諾。
即使會因為師恩的原因心生芥蒂,卻不至於恨之入骨。
就像當初的他那樣,江餒甚至能夠做到毫不留情地撤手離去。
因為他知道自己遲早會遺忘掉所擁有過的一切。
“……段組長。”希諾輕輕地說,“如果可以的話,我想知道江餒他……他有沒有那麼一刻,把我當做真正的家人過……如果沒有的話,請你幫我替他說一聲對不起,當然,如果他還記得我。”
一個心願,彌留之久,成了無法磨削的執念。
……
段裴景沉默了良久,最後說:“我覺得,多半是有的吧。”
omega倒在血泊裡,已經無法回答,但他卻像是在很普通地敘述著某種事實,語氣平淡,自然。
“而且,你的演技挺拙劣的,都告訴你別學人妹妹了,還照做。也就江餒能夠忍住不殺你了。”
越和也是同樣五味雜陳,他並不能夠完全感同身受,但作為曾經記錄過江餒的記錄員,他明白江餒的每一次失憶,是多麼痛苦。
但幸運的是,他有段裴景將其拉出泥潭,希諾卻只能泥足深陷,越陷越深,直到無法自拔。
“……下輩子,希望你們能夠重歸於好吧。”
越和低聲說,用袖口輕柔地擦拭掉了希諾臉上刺眼的血跡。
“走吧。”段裴景注視著他伸手合上希諾的眼睛後,起身道。
越和也跟著站起身,剛想應聲,脖頸處被陰嗖嗖的冷風吹得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直直往衣領裡鑽。
他不由得伸手摸了摸:“好像有哪裡不對……”
段裴景:“哪裡不對?”
“味道,味道有點不對。”越和一扭頭,“那……”
話音未落,一柄寒光凜凜的匕首朝著兩人刺去,越和瞳孔一縮,整個人被人拎著向後一仰,銀色的刀光在黑暗中劃破空氣,再次改變方向,凌厲地朝段裴景刺來——
“噗嗤。”
是刀面劃破皮肉的聲音,越和見狀臉色大變:“段組長!”
……段裴景居然直接伸手空手接了回白刃,鋒利的刀刃深深嵌入血肉,刺入的深淺幾乎深可見骨。
……
“喜歡偷襲?”他面不改色,朝著黑暗中的人緩緩說,“我原來還沒發現你還有這一面,牧淳。”
“……別這麼說。”牧淳的動作無法再更近一步,更無法直接抽身離開,面部稍微有些扭曲,他逼近道,“都是被逼出來的,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啊,段哥。”
“哦?”牧淳一出手,段裴景幾乎就是瞬間鎖定了他就是曾經跟自己交過手的那個面具人,笑容更深了,“你有什麼冤屈,說來我聽聽?”
“……!”
黑暗中一聲悶哼傳來,牧淳被段裴景當胸一腳踹開了數十米,撞在了牆上,撞擊聲很是清晰,想來傷勢不輕。
“你說你要是早說自個兒還是個練家子,我肯定不反對你當年想當選x國總統的偉大理想。”段裴景調侃的聲音泛著冷意,“可你偏偏不聽勸,選擇跟一群法外狂徒狼狽為奸。”
“你要找的東西在哪兒呢?是你告訴我,還是我自己找?”
牧淳掙扎著吐掉嘴裡的汙血,啞聲笑道:“……我看你自顧自地給一個omega收拾兄弟鬩牆的誤會,不忍打擾。你幹嘛要摻和其他的事呢。”
段裴景森寒一笑:“看來你的意思是說讓我自己動手找了。”
“當然可以。”牧淳冷冷挑眉,“不過你覺得我把你引到這裡來,就是為了告訴你解藥的下落?”
段裴景被他這一通語焉不詳的反問句弄得升起了點警惕,他眯起眼,反問道:“……你什麼意思。”
“亡命之徒能夠選擇的路只有兩個。”牧淳答非所問,吐出一口血,哼笑道,“死亡,跟成功。”
“段哥,黃泉路上有你跟我作伴,也不算無聊。我最近在x國學了點好玩的手段,你想試試嗎?”
黑暗中封閉的環境讓人能清晰地聽清自己跳動的心跳,手掌處鑽心的疼痛在此刻湧上頭頂,刺激著他的每一根神經。
千鈞一髮之際,段裴景的腦海中飛速閃過了什麼,臉色陡然大變——
“快跑——!!”
話音一落,由遠及近的爆炸聲從遠處炸響,時間從沒有那麼一刻比現在更加緩慢過——
熾熱的氣溫扭曲變形,四散飛開的石屑跟恐怖的衝擊力瞬間將牧淳掩埋掉,這一切,清清楚楚地倒映在段裴景的瞳孔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