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曦的指甲有時候像櫻桃,有時候像葡萄,有時候像橘子,像是永遠活著的植物。」
「你是向生的,靠近你,我就覺得,我還活著。」
「牽著你是活著,抱著你是活著,吻著你是活著。」
「想著你,也是活著。」
少年沙啞的聲線在腦中迴響,心臟瘋狂掙扎著,裴晚曦睜開雙眼。
她呼吸急促,發現自己正坐在街邊的咖啡桌前,四周是人來人往的外國人,涼風吹落熟成的楓葉,街道被暖色調的濾鏡籠罩,一片愜意。
「醒了?」
裴晚曦看向聲源,是一個高瘦的男人,膚色白皙,黑髮映出光澤,戴著金框眼鏡,深藍色大衣在他身上英挺氣質。
他朝一個身著紅色洋裙的短髮女人笑,摟住她的肩膀,自然帶啞的沉聲像精緻的磨砂,「走吧。」
裴晚曦愣了好久,詫異地睜大眼。
「??孟乘淵?」
兩人之間彷彿隔了一道牆,孟乘淵沒聽見她的叫喚,讓短髮女人親暱地挽住他的胳膊,便轉過身。
他們親密無間、光明正大地走在大街上。
裴晚曦趕緊起身,跟上去。
女人似乎很愛笑,每次都把孟乘淵逗得哈哈大笑,還一路走一路停,在周遭小販買了好多食物,吃不下就塞到男人手裡。
裴晚曦想看短髮女人長什麼樣子,女人卻總不回頭,只望見孟乘淵不斷偏頭看她,寵溺的笑溢位眼底。
當夜幕降臨,他們來到一座蒸汽鐘下,時間正好六點整,蒸汽鐘伴隨著西敏寺鐘聲,噴出十六次的蒸汽鳴笛。
孟乘淵摟住女人的腰,示意她看向他。
女人側頭,孟乘淵傾下身,在璀璨的華燈下、眾人充滿祝福的注視下——
兩人毫無顧忌地,交織出一個甜蜜的吻。
裴晚曦睜開眼,從夢中醒來。
牆上的時鐘指向早上七點,光迷濛地照進室內。
眼角掛著淚珠,淚水染溼了沙發靠手,裴晚曦看向角落放置在毯子上的木盒。
她起身,將毯子緊緊捂實木盒,洗漱完本想直接換衣出門,但感到胃部酸液翻攪的不適感,又趕緊去廚房隨意弄點早餐。
手撐在流理臺,裴晚曦咬著因冷藏過久而乾硬的吐司,回想剛才做的夢——在異國的孟乘淵、那個短髮女人,以及他們光明正大的吻。
眼淚漫出,裴晚曦咀嚼完麵包,嚥下喉嚨。
她撫上肚皮,雙眼因睡眠不足有些空洞,卻不影響其堅定。
無論那個夢代表什麼——她都必須守護好孟乘淵,還有這個孩子。
來到安山醫院藥癮戒治中心,還未到十點的會客時間,裴晚曦做好訪客登記就坐到等候椅上,和這兩週來一樣。
她低頭看著手機裡的銀行餘額。
一個月前,她將裴華信從她十八歲開立的戶頭中,以每月十萬轉入的一千五百六十萬全數轉回給裴華信後,剩下兩百一十一萬。
這些是她從小存下的獎學金、薪水,以及二十歲開始投資累積的所得。
其中一百八十萬,是她計畫用來開美甲店的資金。
孟乘淵住院一個月的醫藥費要二十六萬,兩個月要五十二萬,三個月要七十八萬,四個月要一百零四萬??
還要再扣除生活費和其他雜費??
裴晚曦緊盯手機,太陽穴愈發抽疼,終於忍不住閉上眼。
無所謂。
孟乘淵安然無恙,才是最重要的。
看了眼桌布的插圖,裴晚曦收起手機,同時,斜左方的電梯敞開,一個男人走出。
見方泰錫往櫃檯和病房走廊張望,隨後注意到她,朝她走來,裴晚曦連忙起身。
「方泰錫?」看向他的眼中映著感激,裴晚曦問:「你來看孟乘淵嗎?」
方泰錫沒回答,瞥了眼病房走廊,神色有些不自然,「他怎麼樣了?」
「目前有穩定一些,但還在慢慢恢復,醫生說他——」
「他是兩週前送來的?」方泰錫打斷她,「你送的?」
裴晚曦一愣,「??對。」
「警察找來了嗎?有問他話了嗎?」方泰錫追問,再度打望四周一圈,皺起眉,壓低聲線,「他有沒有提到哪些人?」
「黑市那些傢伙?我們老大?」
仰頭直視男人審視懷疑的雙眼,裴晚曦徹底怔住。
猶如一盆冰塊水從頭頂澆下,涼意蔓延至全身,她掐緊手心,難以置信地問:「你是在擔心孟乘淵拖你們下水嗎?」
「孟乘淵不是你的朋友嗎?」
上午的醫院很冷清,尤其是藥癮戒治科這層樓,聽到動靜,櫃檯的醫護人員看了眼他們,而方泰錫一愣,似乎沒預料到她的反問。
見男人面露無措,裴晚曦抿緊下唇,心中騰起怒火。
「你之前救了孟乘淵,我很感激你,想著他身邊至少還有你這位朋友,但原來你們老大對你來說,比朋友還重要啊。」
「告訴你們老大,叫他不用擔心,孟乘淵善良得很,就算是因為你們老大才變成這樣——也絕對不會報復你們,讓你們受牽連。」刻意加重後面幾句的語氣,裴晚曦嘲諷一笑,「再說了,他因為你們老大現在都不能說話了,又怎麼可能會把你們拖下水呢?」
「c102的家屬可以探視了。」
醫護人員的聲音從旁傳來,裴晚曦冷冷掃了眼方泰錫,「你走吧,不要再來了。」
「我??」
她說完,轉身走入病房走廊。方泰錫站在原地,皺眉注視著她,焦躁地長舒口氣,扭頭離開了。
來到病房門前,裴晚曦把包連帶手機放進置物櫃,脫下鞋,配合護工用金屬探測器檢查全身後,跟著護工進入病房,就看見一個背對著房門的男人。
孟乘淵穿著白色的束腹衣,黑髮有些凌亂,坐在床沿看著窗戶,一動不動。
這兩週只要一開門,雖然要遲幾秒,但孟乘淵都會轉過頭確定來人是不是她,不知為何,他這次竟對身後的動靜毫無反應。
護工上前替孟乘淵拆下束腹衣,便出門站在外頭,透過門上的觀察窗看著他們。
孟乘淵仍未扭頭,防爆玻璃窗倒映著男人陰沉的表情,裴晚曦不知他在想什麼。
她探了探頭,在鋪滿軟墊的地板上踏了一步,「孟乘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