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晚曦虛弱地扭頭,只見裴華信站在門口,驚訝地看著一片狼藉的書房。
見她頂著一頭亂髮和哭紅的臉蛋癱坐在辦公桌前,裴華信怔了數秒,看向一旁跌坐在地的婦人。
裴華信皺起眉,語氣荒唐又憤怒,「現在是什麼情況?」
「夫、夫人??」婦人急忙站起,因扭到腳吃疼地嘶了聲,「小姐她一進門就往您的書房闖,我攔也攔不住啊??」
裴華信看向裴晚曦,眉頭緊鎖,「裴晚曦,你是瘋了嗎?」
走近裴晚曦,裴華信雙手叉腰,氣憤地瞪著她,脖子上的青筋暴露,「你到底是在搞什麼!」
「你不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竟敢在這裡發瘋!」
淚水止不住地流,裴晚曦顫抖地拿起手機,腿軟得站不起來,勉強扶著桌腳撐起身。
「媽??」裴晚曦皺眉看她,聲音哽咽,「為什麼要騙我?」
裴華信蹙眉,「什麼?」
「那時候??」裴晚曦胸腔顫抖,哭得喉嚨疼,「我、我明明要跟孟乘淵走的??」
「為什麼我車禍後你要騙我,為什麼讓我丟下他??為什麼讓我忘記他?」
眼底掀起錯愕,裴華信轉頭看向婦人,見她瞪大雙眼直搖頭,又看回裴晚曦。裴華信欲言又止幾許,最後咆哮道:「你還敢提他!」
「裴晚曦,我看你真的是瘋了!」
眼淚依然掉著,裴晚曦艱難地說:「我不應該丟下他的,媽,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你怎麼可以——」
「裴晚曦,你閉嘴!」
搶過她的手機摔在地上,裴華信咬牙,伸手捧住她的臉,「你看著我??裴晚曦,你看著我。」
淚水滑進婦人的指縫,裴晚曦雙眼朦朧,只見裴華信直視她,深吸口氣讓語氣冷靜,「裴晚曦,你車禍後我就告訴你了,這是上帝給你的機會,讓你洗掉過去的汙點,開啟嶄新的人生。」
「你已經沒有那段過去了,你有新的生活了,你要忘掉他,你必須忘掉他。」
「不要,我不要??」裴晚曦難受地搖頭,「我不想忘掉他??」
「不想?那你現在想怎樣?」裴華信追問,瞪大雙眼,「你一週後就要結婚了?難道你要反悔嗎?」
「你要怎麼?」冷笑一聲,裴華信扯唇,「去找孟乘淵嗎?隔了八年以後?」
「你真的明白你對他的感情嗎?是愧疚還是喜歡,你分得清楚嗎?」
「我——」
「裴晚曦,不管是八年前還是現在,你對孟乘淵不是愛情,就只是同情和愧疚而已。」裴晚曦正想回答,裴華信卻打斷她,語氣斬釘截鐵,不容辯駁。
「你不是博士嗎?都是快能當教授的人,怎麼連這種東西也分辨不了?」
裴華信眉頭擠出失望,裴晚曦心一顫,竟下意識反思她對孟乘淵的感情究竟是愛情還是同情。
「但沒關係,媽媽不怪你。」裴華信的手從她的臉頰落下,握住她的雙手。
裴晚曦愣愣地看著她,婦人的神情慈悲又不捨,彷彿是要帶她脫離苦海的救世主。
「晚曦,媽媽知道你現在很難過,媽媽懂你的心情。當年你爸爸生無分文,我也是義無反顧地跟著他走了,那時我以為我愛他,但後來我才發現我只是同情他而已。」
裴華信揪起眉,「晚曦,你不明白媽媽這幾年來過得有多痛苦、多後悔嗎?你想成為我的樣子嗎?」
「就因為你們當年錯過了,你就要賠上現在的自己嗎?」
「我的女兒,媽媽求你了??」裴華信哽咽,雙目溼紅,「你清醒一點,好不好?」
「媽媽知道你沒那麼愛薛景屹,但大家都是這麼過來的。看看你朋友崔秀妍,她大學時和男友分手時哭得死去活來,現在不也嫁給那個小老闆,過著無憂無慮的日子。」
「人活在這世上,不會和最愛的人過一輩子,只會和最適合的人過一輩子。」
「你現在也許不懂我說的話,但結婚幾年後,你就會懂了。」
聽完裴華信的一番話,裴晚曦的大腦一片混沌。
她吞吐幾口氣,努力在被灌滿墨水的腦中找回一絲白,直到餘光看見地上的手機,動盪的心臟才穩住地基,回復平衡。
裴晚曦閉上眼,再度搖頭,想掙脫她的手,「媽,對不起,我??」
「搖頭是什麼意思?」裴華信卻緊緊抓住她的雙手,指甲扎進她的肉。
裴晚曦看向她,裴華信的神色已全然冷下,語氣也轉為冷冽,「你不想結婚了,是嗎?」
裴晚曦呆住。
「裴晚曦,你這樣對得起薛景屹嗎?不要忘了,說要馬上結婚的是你,不是他。」
裴華信使勁掐住她的手背,裴晚曦覺得疼,試圖抽回手,裴華信卻死死地攥住她,「還有,你這樣對得起我嗎?」
裴晚曦呼吸發抖,透過淚霧看著裴華信,女人的視線冰冷而漆黑,彷彿是一個無盡的漩渦,「裴晚曦,你和我說過的,你不會像我一樣。」
「你認定一件事,認定一個人,就絕對不會後悔。」
「所以你要負責,也不能後悔。」
掌骨被掐得幾乎變形,裴晚曦痛得縮起肩膀,聽見裴華信陰冷的後話:「就算要賭上你的一生。」
裴晚曦心一跳,瞬間面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