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時間意義(1)

「時間是你，是你的遇見或別離、是你的憎惡或狂喜、亦是你的愧疚或堅定，你若對一段日子失去了印象，那便只是一段虛無，稱不上是『時間』。再回想起來，都十分艱難。」

──《永恆凝聚廣告詞》

「爸，我那天晚上第一次接吻，他的嘴唇苦苦的，有啤酒味，但是我們之後沒有在一起。」

「爸，我考上了帝東大的心理學系，我未來想當一個心理師。」

「爸，方遠交女朋友了。只是媽媽超級不喜歡那個女生，哈。」

方瑀涵回到了花花家的公寓，坐在書桌前，看著貼在書墊上的便利貼，每張紙上寫滿了她想跟父親對話的一字一句。

「你要欺騙你的潛意識。」方瑀涵想起繫上心理諮商時的那一句話，努力的在筆記本寫下可能跟父親相見的場景、便利貼上貼著可能與父親相見時的對話。

若我的陰影產生了時間恐獸，讓時光恐獸接管我這裡，我是不是就可以去到另一個父親還存在的時間線？許母的那段話一直在方瑀涵的心裡迴響與震盪，若我不是一個這麼堅強、冷漠的人，是不是父親去世的陰影，會形成另一隻時間恐獸，而她可以取代我……

「叩叩──」敲門聲把方瑀涵從猜測中喚醒，接著許花花的聲音從門的另一邊傳出來，「方涵，等等要出門，你不要忘記了。」

「我怎麼可能會忘記！」方瑀涵檢視了書桌上的行事曆，寫到「與籃球隊出遊。」連忙拿起化妝包，開始簡單的梳化。

「你咧，你化好妝了嗎？」另一個聲音是陳木，方瑀涵與許花花的同志室友。

「吼，開什麼玩笑，我早上五點半就起來準備了。」許花花拍拍自己蓬鬆的頭髮，似乎對這個早起很滿意，隨即她又敲了敲方瑀涵的房門，「等等學長會來載我們，你抓緊時間！」

抽籤結果，方瑀涵、許花花、陳木剛好被分配到坐曾宇的車。

曾宇本來與方瑀涵就有私交，曾宇的外貌剛好也是同志欣賞的型別，車裡唯一受害的只有許花花，打扮得漂漂亮亮結果車上同坐的都是「舊識」。

「我是什麼很賤的人嗎？」許花花為之氣結。

方瑀涵暗暗好笑，卻又不便表示出來，「你別難過，車程不長。你目標放在誰身上，等等我們幫你搓合。」

「對、你喜歡誰，我也幫你。」曾宇也笑瞇瞇的附和。

只有陳木還在打擊許花花，「機會是留給準備好的人，可是命運就是會給準備很多的人打擊，你是準備好還是準備很多？」

「不要氣餒！你這樣才有神秘感。我們球隊誰不知道你許花花，等等下車一定大家都找著你搭話。」曾宇試著鼓勵。

「學長是不是你偷換籤，你為了要跟方涵一起。瞧你們兩個一個正駕駛、一個副駕駛座，根本像是一同出遊的大學情侶，」許花花哭喪著一個臉，拉起了陳木的手，「我們兩個才是那個多餘的人呀。」

陳木卻淡淡地搖頭，「不、你才是那個多餘的人。」

「陳木！你到底是不是我朋友？」一時間車上充滿了歡快的氣氛，四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轉瞬間也到了聚會的目的地。

這次出遊的目的地是一處隱蔽的廢墟，坐落在臺北的山林之中，被一間科技公司用來打造成一座「虛擬實境」的遊樂場。

「這是我們球經為大家精心挑選的活動，」籃球隊的球經菲菲掛了一個隨身的簡易麥克風，向大家說明，她眼睛雪亮、膚色雪白，加上一條運動短褲、配上短版背心，露出一截小蠻腰，實是青春無敵，時不時媚眼往曾宇拋來，在對方瑀涵投以一個敵意的眼神。

「嘿，要搶你學長的人出現了。」許花花低語。

「什麼我的學長？」方瑀涵嗤之以鼻。

許花花見著方瑀涵的穿著，搖了搖頭，「你這種村姑要怎麼抓住學長的目光？」

「許花花！」方瑀涵這句叫得太過大聲，引來別人的側目，連忙向四周比了一個抱歉的手勢。

參加者除了曾宇率隊的籃球隊總共十二人，加上球隊經理、球員認識的朋友，人數來到了二十四人，本來球隊活動有許多球隊不熟悉的人加入，大家也習以為常。

那菲菲瞪了兩人一眼，又繼續說道：「四個人一隊，你們會從六個不同的入口進去這座虛擬實境迷宮，達到最上層，完成目標的人，就是這次的贏家。」

「第一名有什麼獎賞嗎？」許花花舉手提問，裝得很無辜。

「優先使用體育館的淋浴間，」菲菲語氣突然變得很酸，「不過兩位應該是校外人士，用不到。」

「哼，這菲菲狗眼看人低。我的學歷也就差他們那麼一點，」許花花掐著食指跟中指，「你還比他們高上好幾個檔次，帝東大大學耶──」

「感謝這次為我們贊助的『智昱』科技，我們歡迎魯經理。」菲菲邊說，一個身著西裝的中年男子上前幾步，他戴著一副厚重的粗框眼鏡，人看上去十分木訥，菲菲禮貌性的把麥克風遞給魯經理，魯經理順勢接過，也只淡淡說了一句，「歡迎慶見大的各位，我們長期有在資助貴校的心理、電機所，這套虛擬實境系統，便是跟貴校的這兩個院所聯合開發，各位也是電機所的棟樑，若在使用遊玩上有什麼建議，都歡迎會後跟我們聯絡。」那魯經理邊說，眼神邊往四周的人掃視而去。

方瑀涵見到那位魯經理，只覺得有一股似曾相識的感覺，卻又說不上來，正回想自己是不是在哪裡見過他，卻被許花花打斷。

「心理所耶，不是你的專業嗎！慶見大的心理所跟你們比起來如何？」許花花壓低聲音再說，這個在她身旁的朋友，足以讓她驕傲。

「都差不多，哪有什麼區別？」方瑀涵這話倒不是說她官腔，而是在她的認知裡，學校成績那是用來完成父母的期待，自己的完整以及進步，才是屬於自己的。

「你們兩個不會拋下我跟別的帥哥一隊吧？」陳木突然湊前。

「呿，明明一下車就沒看過你，你是跟哪個帥哥組隊不成，發現他是直男，只好又再回鍋吧？」許木不講話，給她來個預設。

許花花檢視眾人正在分隊，而曾宇這時候又上前，眼看往他們三人這裡走來，「等等，你們不是說要幫我物色新的目標，曾宇又來跟我們組隊，那跟剛剛車上的四個人有什麼分別？」她連使眼色，要曾宇不要靠近，菲菲上前想要拉攏曾宇，卻都被曾宇拒絕。

「那你自己出去一隊呀，我們拉那個球隊經理進來。」陳木十分冷血。

「方涵，你究竟有什麼魔力？」許花花放棄抵抗，又是組成了四人的隊伍，一模一樣。

「既然大家都選好你的隊友了，」菲菲的語氣聽上去十分不悅，憤恨的眼神時不時朝方瑀涵投來，「那麼請派代表上來抽籤，選定開始的門。」

「方涵你去，你最近這麼衰，應該會否極泰來。」許花花輕輕拍了拍方瑀涵的背。

「你拍我的背，運氣怎麼會好啦？」方瑀涵邊說邊在身後比劃，想把身上的穢氣去除。

「請各位務必，幫我認真拿到這個勝利，」曾宇刻意精神喊話，「體育館的淋浴間，有熱水。」

「你不是要畢業了？」許花花一針見血。

「我看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你一個球隊隊長跑來跟我們這些軟腳蝦組隊，哪裡有想要贏的打算？」陳木也說，他早就聽聞許花花講述這段高中的情史。

「那是你們軟腳蝦，我可不軟！」方瑀涵挺直了背，往中場走去抽籤，一副盛氣凌人的樣子。

方瑀涵拿著籤紙回到了小隊，菲菲在麥克風高喊：「來，我們先請魯經理來幫我們稍微敘述遊玩規則。」

魯經理接過麥克風，「這個遊戲叫做『時辰六門』，每個門對應不同的怪物，你們進去前會戴上一副簡單的眼鏡，眼鏡會擷取你們的腦波，然後怪物攻擊的同時，會產生些許的刺痛感。但是你們不用擔心，一切只是大腦受到電波的反應作用而已，並不會真的讓你們受傷，如果你們中途感到不適，只要把眼鏡直接脫下來，就可以暫緩不適感。」

「那我們會有武器攻擊這些怪物嗎？」一個大三的學長提問。

「有的，這就是這套虛擬實境有趣的地方，或是說它的主要賣點！」魯經理刻意頓了一頓，希望製造一點驚喜感，「用想像的，想像力就是你們的武器。」

方瑀涵心頭不禁一震，「這不就是時間旅行時的意識武器嗎？難道我們地球的科技已經可以把它具現化了？」

「哦，聽起來很有趣，」曾宇躍躍欲試，「你們想像裡有什麼武器嗎？」

「這根本就是給電玩宅玩的，」陳木一副自己來錯地方的樣子，「我根本不玩電動，我不知道有什麼強力的槍械。」

「不一定要槍械，所有可以傷人的東西，都可以被想像出來。」方瑀涵補充，這是她在「人類動力研究所」初期學到的，意識武器真的是把她跟姆姆、杜杜折磨得死去活來。

方瑀涵這句話說得比較大聲，被在場的眾人聽到，魯經理「哦」了一聲，「沒錯，看來這位同學有玩過我們家的時辰六門，這樣你們肯定會有優勢，」魯經理的麥克風繼續說，「門的難易度基本上大致一樣，不過公認最難的是『人定』，祝各位好運。」魯經理微微鞠躬，把麥克風遞迴給菲菲。

菲菲高舉麥克風，「好，這樣我們一起開啟抽到的籤！三、二、一。」

果不其然，方瑀涵一開，籤紙上寫著「人定」。

菲菲挖苦道：「看來我們的曾宇學長自己願意扛下這個重責大任。」

曾宇刻意上前靠近方瑀涵，把她拉近自己的身邊，「那是當然，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幾個跟曾宇比較好的隊員開始鼓譟起來，眾人都知道這位球隊隊長花名在外，但看起來就是被眼前這位女孩收服了，與當日在送別宴上的是同一人。

方瑀涵臉上一紅，低下了頭，直把菲菲恨得牙癢癢，都忘記要喊開始。

旁邊幾個跟菲菲交好的不斷向她使眼色，菲菲才提起麥克風喊道：「活動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