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意識武器(4)

姆姆還是第一次參加這種「地球人」派對，由於來的人很多，姆姆隨意取得一個人的腦波，再從中變成一名高中生的外型，混進人群之中。

「至少有一件事是可以確定的，地球人的果汁真好喝。」姆姆喝了一杯接一杯，畢竟瑞摩拉星球是沒有四季變換的，水果在他們那邊能夠完整成形的極為稀少，再把稀少的水果製成果汁，更是奢侈浪費。

姆姆坐在二樓的聚會室一角里啜飲著果汁，每沾染到一絲絲的果汁表面，都露出一份喜悅，直到心裡有一個聲音直指，「姆姆，專心點！」那是跟他腦波進行連動的杜杜，一方面要監控這場時間旅行。

姆姆仍是忍不住再喝了兩杯，才把眼神放回方瑀涵身上，時不時的便往她身上掃上兩眼。方瑀涵現在正好在天台，跟黃一銘的球隊打招呼，她的不自在、或是她佯裝的微笑都盡收眼底。

「噢，為什麼要這樣逼她？」不用腦波感應，姆姆也察覺的出來方瑀涵現在是什麼心情。她此舉卻也引來一名女同學的側目，雖然在這個女高中生眼裡，一個「邊緣型」男高中生默默躲在一旁盯著暗戀的女生也不是什麼古怪的事。

「你喜歡方瑀涵？」那女生悄悄地走近姆姆，在姆姆的對首坐下，「那你應該直接跟她講，你比誰都帥，至少比那個黃一銘好看。」姆姆沒有意會到，自己隨便揀的外型，還是難脫「韓國歐巴」。

「謝謝你，」姆姆頗為尷尬，因為他的目的是等到黃一銘離開方瑀涵的視線，再取代黃一銘，藉以接近方瑀涵，取得這段時間回憶。

「我是三班的哈娜，」女生顯得落落大方，「你是？」

姆姆腦中迅速回憶那段腦波，「我是五班的趙翊。」

「你對方瑀涵有興趣？」哈娜壓低聲音，但仍是抓著這個問題。

「嗯……」姆姆微微點頭，他想從哈娜身上套出一些資訊，既不想否認，可這頭擺的很輕，若不是哈娜專注看著他，很難相信他對方瑀涵有意思。

「那你應該直接去她眼前說，她不喜歡拐彎抹角，」哈娜解釋，「至少我眼中的她是這樣。她可是我們高一的紅人，沒有人不知道她，你說對吧？」

姆姆急速的過濾腦波，卻仍沒有抓到「方瑀涵一戰成名」的事蹟，只好搖了搖頭，露出了一個不知道發生什麼事的表情，「我開學的時候人還沒到學校，家裡出國……」

哈娜嘖了兩聲，「你想追方瑀涵，卻不知道她做過什麼事？」哈娜的眼神如要看穿姆姆，姆姆下意識的躲閃，只聽到哈娜的嘴巴里幽幽地吐出幾個字，「你自己去問她吧。」哈娜說完，站起身來，竟爾離開了聚會室。

姆姆雖然覺得有點莫名，但畢竟瞭解方瑀涵曾經做過什麼事，並不是這次的時間旅行的目的，他看見方瑀涵離開天台，不久後外面下起了大雨，姆姆確定黃一銘沒有跟上來，腦波跟著翻新，變成了黃一銘的樣子。

方瑀涵連續去了幾個房間，都沒有找到許花花。

有人見到方瑀涵到來還熱情地跟她打招呼，或是想要拉她進到小圈子裡去，方瑀涵的迅速的躲避。

方瑀涵找得也倦了，一瞥眼見到一樓廚房外的一扇小門，雨停了，她輕輕推開門，用力吸了一口屋外的空氣，信步走了幾步，停在一處噴水池前面，那水池中間有數隻石頭刻成的鴿子，她在水池邊坐下，望著才被雨水洗滌過的鴿子，仍是不停努力的把迴圈的水吐了出來，不禁覺得好笑。

方瑀涵早就察覺到黃一銘跟了出來，「你沒有陪學長嗎？」

姆姆跟了出去，只是他現在的身分是黃一銘，「你還好嗎？」姆姆在她的身邊坐下，「你知道的，你比較重要。」姆姆的腦波可以捕捉到方瑀涵當下的情緒，雖然在現實時間裡，方瑀涵早就警告很多次，沒有許可，姆姆與杜杜不能隨意同步情緒，但是現在時間線的兩人，根本不認識，何況現在的皮囊是黃一銘，姆姆是代表他說話的。

「你比較重要」這句話倒是不假，黃一銘是方瑀涵信任的人，她不想在這種場合面對陌生人，有個人可以讓她有所依託，能夠緩解這種格格不入感，但黃一銘顯然是把她當成了打熱籃球隊的入門磚，絲毫沒有把這個女生的情緒放在心上，姆姆這麼說，只是希望方瑀涵能夠獲得一點緩解。

方瑀涵沒有直接回答他，只是微微一笑，姆姆頓了一頓，忽然想弄清剛剛哈娜種下的那顆種子，「你一定記得你入學的事情吧，記得那個才是你真正的樣子。」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認為一定是好事。只要現在提起，方瑀涵的腦波肯定會有答案，自己再追入那個腦波之中，便能知悉所有事情。

果然方瑀涵伸手輕輕打了姆姆一下，那是一種小女生的嗔怒，「你別提這件事。」姆姆尋著方瑀涵當下印象中的腦波終於認清了是什麼事情，原來入學的第二天，有個家長因為孩子遲遲無法入學，情緒激動，闖進校園來鬧，竟然情緒失控，挾持了一個小學部的小學生，方瑀涵那天剛進校園，恰好時間與這闖入校園的家長搭上，自願替了這個小學生做人質，後來邊被挾持，邊出聲安撫家長，就這樣讓一件原本可能充滿惡意的事情化解了。

姆姆從她的腦波中讀到了當下的情緒，那是勇氣、卻帶著很多的恐懼，後來又有一股信任，把那股恐懼化解了，方瑀涵深深相信著作為警察的父親，會把自己救出去──她就是如此深信著。

兩人在水池邊久久未有言語，姆姆從未與方瑀涵如此接近，縱使現在親近他的身份是黃一銘，他想不透為什麼這段經歷不足以記憶，但他仍是暗中取出「章魚槍」，準備回收這段時間軸，藉由注入感官晶片，在急速回收，能將這段時間經歷儲存，加以提煉成靡靡，成為他們回去的燃料。

姆姆轉頭正要動手的時候，方瑀涵卻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表情看著他，猶如她見到了世界上最詭異、最醜惡的事情一樣。

姆姆不明所以，只見方瑀涵的手指著二樓的天台，天台上一個高中生正在激情的跟另一位女高中生接吻，而那個男生正是黃一銘，女生卻是哈娜。姆姆只感覺一股涼意直上脊樑，他犯了時光旅行的大忌——同時讓兩個情緒載體出現在目標的眼中。方瑀涵站起身來想要離開，姆姆卻拉住了她的手，「你聽我解釋。」

站起來的方瑀涵卻化成了一道青煙，消失於虛空之間，周圍的景色開始崩塌，只有那個天台上跟黃一銘接吻的「哈娜」屹立不搖，甚至更加清晰了起來。

「姆姆，不好了，方涵昏過去了。」杜杜在穩定的時間線那一頭喊著，「快使用武器武裝。」

「想像你的手上有一把劍，」姆姆不等杜杜提醒，念頭流過思緒，手上已經武裝成了一把劍，哈娜張牙舞爪，從二樓天台一躍而下——她就是時光恐獸，難怪剛剛關於方瑀涵充滿勇氣的記憶，可以被暗暗隱去。

因為她根本不是這個時間軸的產物。

「該死，我早就應該察覺到不對勁。」姆姆暗罵自己，能讓自己讀不到腦波的，壓根就不屬於這個時間，「方涵的情況還好嗎？」

「她躺在時光艙裡，不是很好，」杜杜謹慎選字，深怕自己更加引起姆姆的緊張感「你必須得戰勝它，走出那個時間軸。」杜杜深吸一口氣，姆姆在瑞摩拉星球時，從來都是一副漫不在乎的處事態度，「讓我看看你的能耐。」

「哎唷唷，你製造了這個時間裂隙，卻想一走了之？」哈娜變成了獅身蠍尾的原始樣子，時光恐獸可以藉由腦波變成任何人的樣貌，也能變成自己原始的樣子。

「原來你早就發現我的不對勁了，」姆姆疑問，「你是怎麼發現的？」

「你太愛喝那種廉價的果汁了。」哈娜大笑，蠍尾如游龍般竄出，朝姆姆的胸口刺去。

※

那是一種巨大的壓迫感。

成熟的時間恐獸可以是常人的三四個個頭高，尾巴帶著蠍子似的尖刺，擁有腐朽的劇毒，只要被沾染上一下，都可能隨時昏去，埋沒在這條時間洪流之中。

姆姆卻沒有退縮。

方瑀涵那個充滿勇氣的舉動鼓舞了他，縱使哈娜隱藏了那一段經歷，不被人看到，但是那股勇氣是真實、確切，且就在當下存在的，那股深深的相信也像是伸手就能觸及。

「她相信了她的父親，如今我就是她進去時空艙前的那個相信。」

姆姆的心中豁然開朗，「大盾、遠距步槍、近戰冷兵器、手榴炸彈」數個武器瞬間在思緒中清晰，互動使用，時間恰到好處。

「你為什麼沒有絲毫恐懼？」哈娜節節敗退，爪子被姆姆割去了四根，姆姆所用的時之刃讓她沒辦法在短時間內重生身體的斷肢。

「你把勇氣隱藏起來了，」姆姆左手產生了一顆榴彈，投擲出去，產生巨大的震波爆炸，「可是我們只要深深相信，勇氣就會油然而生。」

哈娜被炸倒在地，臉上血肉模糊，淡紫色的靡靡不斷地從她的身體流出，她知道自己正在邁向死亡，於是她開始講起交易，「你住手，我會離開，我告訴你一個穿梭在時間的秘密。」她變成了哈娜的人形，迫切懇求。

「我要怎麼信任你？」姆姆的時之刃刺進哈娜的肩頭，卸去了她僅剩的左臂。

「你們可以避免很多麻煩、你們甚至可以救她。」

姆姆眼睛一亮，停下了手，哈娜見他停手，卑微地雙膝跪地，「你們讓靡靡在她周圍流動，用她的意識產生了這趟時間旅行對吧？」

姆姆點了點頭，他也不去猜測哈娜如何知悉，畢竟時間恐獸的來源眾說紛紜，瑞摩拉星球的一幫學術派，認為時間恐獸就是遠古的祖先，因此反對屠殺時間恐獸，但是祖先與信仰，原本就不存在姆姆的心中。

「你們可以試試，讓靡靡流經她的身體，讓時間流過她。」哈娜不敢眨眼，講得很真誠，深怕一個不真切，被懷疑是說謊，頭就被卸了下來。

「不可能！」杜杜的聲音在另一頭抗議道：「地球人原本就已經是被靡靡流動著了，他們是野蠻的文化，怎麼可能再讓靡靡流過一次，時間不可能重複經過。」

「有可能的，」另一頭的聲音是魯魯，他走近時空艙，低頭看著緊閉雙眼的方瑀涵，「而且這可能是唯一能救她的方式。」

方瑀涵困在時間軸裡，這次見到兩個「黃一銘」不在她的認知裡，大腦的保護意識將她鎖了起來，所以姆姆他們必須再次進入時間軸，竊走其中一個「黃一銘」，用章魚槍讓這段記憶永遠消失，意味著終會有一個黃一銘永遠留在方瑀涵的印象裡。

「你走吧，我相信你。」姆姆收起武器。

哈娜如獲大赦，用殘存的力量準備開啟時間裂隙，正要離開，一顆子彈卻貫入了她的心窩，就此倒地不起，出手的卻是姆姆。

「你幹嘛殺他？」杜杜狐疑。

「也許我拯救了多重宇宙的另外一個自己，」姆姆哈哈大笑，淡紫色的靡靡從哈娜的心口流出，姆姆俯身下去，從懷中取出一罐試管大小的空瓶，用那個空瓶將靡靡裝滿，「也許他就是我們回去瑞摩拉的唯一鑰匙。」

「你的想法很危險，」杜杜忽然嚴肅了起來，語重心長：「多重宇宙在瑞摩拉文化裡是不存在的，你就是唯一的存在，不應該存在另一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