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平安再度迷迷糊糊的睡著,然後迷迷糊糊的起床。
當她醒來的時候,全永麗已經不在床上了。
陳平安起床走進廚房,全永麗正拿著咖啡壺在水槽上加上過濾水。
「起床了?喝咖啡嗎?」
陳平安鬼使神差的走到全永麗身後,把臉靠在她的背上,深深吸口氣,想是全永麗身上有一個按鍵,她靠在這裡就能讓時間暫停,永遠留在這裡。
全永麗把咖啡壺放回洗手檯,然後轉身捧住陳平安的肩膀,「別想逃避。」
陳平安撇撇嘴,這讓她的表情像個孩子。
全永麗笑了一下,但很快正色的說「別想撒嬌,你還是要去遺棄之島。」
全永麗冷酷的轉身從冰箱裡拿出醃肉和一盒蛋,「你平底鍋在哪?」
陳平安彎腰從櫃子裡拿出還沒拆封的平底鍋。
「不敢相信。」全永麗維持嚴肅的臉出現裂痕。
「我才不敢相信你為什麼在做早餐。」
「別看老大那樣,她教我很多生活常識!」
全永麗把蛋在敲進碗裡,熟練的姿態打蛋,生活的枝節片段印在我的腦裡,全永麗說的對,如果沒有一起生活根本不會知道這些,我不會知道全永麗原來這麼熟悉烹飪,原來她會注重早餐要吃什麼。
陳平安突然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麼。
當你什麼都沒有的時候你不會感到害怕,但現在她害怕,她想要這種生活繼續下去,她不是在害怕她會死,然後全永麗拿不到想要的房子,
她在害怕她會死,她再也感受不到這些,和全永麗生活的痕跡。
*
陳平安待在車裡,通往遺棄之島的橋很快就出現在她們視線內,陳平安感覺自己圈成一個皮球的大小,她會縱身一躍,用拳頭狀開車門,然後把自己滾下車去,沿著橋墩回到家,回到安全的地方。
輪下的道路消失,橋整個不見了,陳平安一度覺得自己漂浮在藍光上,也可能是藍光裡。
她在那道藍光裡,有一道溫暖的風,她記得這短暫的溫暖,因為她隨即又會置身水中,水底下,溫暖很快的退去了,她想起身,但她在冰冷的刺骨的水裡,水灌進她的身體,伴隨著溺水者才會感到的灼痛。
他們要她利用心志和溺水搏鬥,那不是是溺水,感受的不是痛苦,迷惑心智,心智相信有空氣,有空氣所以可以呼吸,如果她騙不過她的大腦她就會死。
「陳平安!」
陳平安張開眼睛,發現全永麗已經把車停下來了,她從駕駛座上轉過身來,一臉藏不住的擔憂。
陳平安開啟門下了車,這裡高樓太多,累積的暑氣大地緩緩滲出,混著雜草和垃圾的強烈臭味,看來是抗議群眾沒有好好收拾垃圾。
陳平安看到了唯信製藥的實驗大樓,屹立在純白的油漆已經剝落,她曾經是一支集結齊全的軍隊,他們沒有辦法抗衡,他們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巨人,唯信製藥的建築群散發出一擁擠不堪、腐臭、充斥的絕望的恐怖。
她看到了那些不存在的屍體殘骸,那些已經記不得的室友,在她眼前,她的耳朵充滿嗡嗡聲。
她不知道自己那麼害怕。
全永麗在這時候用手捏住她的肩膀,「你感覺怎麼樣?」
「你為什麼要知道我感覺怎麼樣?」陳平安攻擊性的問道,「你現在是想當我的心理醫生?」
「我會大發脾氣,也有時候行屍走肉,每天一直哭。」陳平安怒氣滔天的說「這樣你滿意了嗎?」
「我知道你不想來。」全永麗並沒有被激怒,「但你必須來。」
陳平安摀住自己的口鼻,她流鼻血了。
全永麗遞了衛生紙給她。
陳平安深吸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