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杜賓垂下眼睛。
林年感覺自己確實已經走到了生命的末期,他的呼吸變得越來越困難,精力越來越差。
但好在摺紙真的是一件並不費力的事情,尤其是在他已經熟練之後,林年大部分時間都在睡著,清醒的時候就會繼續摺紙玫瑰,那些彩色的紙玫瑰堆在床頭櫃上,已經逐漸開始堆不下了滾落到地上,但是林年也並不在意,他繼續往那裡放著紙玫瑰,直到地面上也堆起了小山。
與此同時,外界的政局也在風起雲湧。
容景山正在準備著一場政變,他已經獲得了絕大部分官員的支援。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風雨欲來,但是皇帝卻像是沒有察覺到這一點似的,什麼動靜也沒有。
也有傳言說皇帝的精神狀態已經出現了問題。
杜賓從地上撿起一朵紙玫瑰,看了一眼躺在床上昏睡著的林年,林年現在清醒的時候很少,哪怕醒著也基本都是在摺紙,不折紙玫瑰的時候,他的身上就會顯露出那種幾乎要把人溺死的憂鬱。
容景山不明白皇帝為什麼不阻攔自己的行動,但是他還想再多準備一些時日的時候,杜賓一臉猶豫地對他說道:“你最好動作快一點。”
“為什麼?”容景山問道。
杜賓想到病床上的林年,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搖了搖頭,只是說道:“我只是建議。”
容景山心中卻突然有了些慌亂,雖然他也不知道這種慌亂因何而起。
“我會的……”
聯合內閣推翻皇帝,只保留皇帝的位置而剝奪他的權力,從此以後,由內閣和議會掌控這個國家。
這就是容景山提出的構想,這就是容景山能夠獲得絕大部分內閣大臣支援的原因。
他以後不會成為皇帝,最多成為一個議會的成員,這樣就可以有充足的時間陪伴林年,正好林年的心臟移植應該也恢復得差不多了,容景山想要帶他去很多很多地方,想要陪他做很多曾經想做但是不能做的事情。
因為杜賓的提醒,容景山比預期還要早的發動了政變。
然而衛軍進入皇宮的時候,卻意外的沒有遭受到任何的抵抗。
容景山有些茫然地走在皇宮的地毯上,不明白皇帝這到底是在做什麼。
突兀間傳來一聲槍響,接著是警衛在對講機裡難掩震驚的聲音:“皇帝自殺了!”
容景山還沒反應過來,頭頂的燈就閃爍了一下,熄滅了。
“怎麼了?”容景山警惕地問道。
“皇宮的電源不知道被誰給切斷了……”對講機裡有人說道。
跟在容景山身後的杜賓突然意識到了什麼,大驚失色:“你是說整個皇宮都停電了?”
“是的……”
容景山驚訝地看向他,但是杜賓沒有任何解釋,只是拉起他就朝林年的房間那邊跑去。
容景山不明所以地被他拉著奔跑,心中壓抑的不祥預感卻猛然開始爆發。
杜賓拉著他一口氣跑到了林年的房間門口,容景山卻已經沒有功夫質問他了。
因為他看見了那個躺在病床上的蒼白又單薄的人影,以及床邊堆了滿地的、彩色的紙玫瑰。
這個畫面直直的衝進他的眼睛裡,撞擊著他的大腦,容景山一瞬間就覺得自己的腿都軟了。
所有連線在林年身上的維生裝置都已經停止了工作,房間裡沒有那些滴滴作響的聲音,久違的安靜得可怕。
容景山幾乎是連滾帶爬的湊到了床邊,他看著已經稱得上瘦骨嶙嶙的林年,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來。
林年感受到了這種反常,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他看見了容景山。
那雙長久沒有什麼波動的眼睛裡就亮起了一點光。
氧氣面罩上被他撥出的水汽凝成了一小片白霧。
“林……林年……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你不是跟我說,你已經好了嗎?”容景山攥著他的手,一張口就抑制不住哭腔,他哭著把林年的手貼在自己臉上,斷斷續續地問道。
很多的眼淚從容景山的眼眶裡湧出來,一瞬間就打溼了林年的手背,還落在了白色的床單上。
林年就有些抱歉地笑了笑。
他感覺到整個人前所未有的疲憊,同時又有些輕飄飄的。
他想說些什麼,但是張了張口,卻覺得沒有力氣發聲。
“你騙我……你騙我……”容景山哆嗦著哭起來,他驚恐萬分地握著林年的手,害怕它就這麼變涼。
林年勉強動了動手指,想要摘下自己的氧氣面罩,好在容景山理解了他的意思,替他摘了下來。
林年這才感覺自己可以說出一點話了,他臉上努力地露出了一個很淡的笑容,用很小很小的聲音說道:“對不起啊……騙了你……”
“但是我給你折了很多很多的玫瑰……原諒我吧……”
容景山低下頭,努力地忍住哭腔,更多的眼淚從他的眼眶裡流出來,他搖著頭說道:“我沒有怪你……”
林年感覺呼吸已經不再費力了,或許他已經沒在呼吸了,但是聽見容景山這樣說,他就又笑了一下,說道:“我快要死了……你抱抱我吧。”
容景山的眼神一瞬間變得更加絕望起來,但他還是小心翼翼地抱住了林年,像是抱住了一個單薄的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