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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發生後不僅全校皆知,還鬧上了新聞版面,李亞菲連請了幾天假才回來上課。瞧著休息幾天面色依舊沒有好轉的李亞菲,蘇頤綾滿是心疼,走近碰觸她肩膀想和她說話,李亞菲卻宛若驚弓之鳥驚叫了出聲。
上一秒還熱絡間聊的班級瞬時陷入沉默,李亞菲感受到周遭的視線,反應過來自己的失態,小聲地說了一句,「蘇蘇,對不起。」
那唯唯諾諾的模樣和過去明朗大方的她全然不同,看得蘇頤綾滿是心疼,走到她面前緩緩蹲了下來,讓李亞菲能看清她所有動作、想讓她有點安全感。
地球暖化後臺灣一向只有夏冬季之分,立秋無論下不下雨,秋老虎照舊會發威,所以哪怕已經中秋後大家依舊維持著夏季制服沒換,唯獨李亞菲一個人已經自行換季,穿了先前連冬季因為愛美,都不願意換上長袖長褲,甚至平常上妝的習慣也消失了,第一次素顏來上課,過往奪目的星星如今只想將自己隱藏在人海中。
「是我要說對不起,我不應該在你背後擅自碰你的。」蘇頤綾忍住哽咽的情緒輕聲道歉,凝視著李亞菲的穿著,越是將她的變化看在眼底她就越難受,太心疼了……曾經看著好友的打扮,她會不安、會擔憂,如今見她真的將自己遮得嚴實,蘇頤綾卻沒有覺得好過一點,她更想看見原本那個愛漂亮,能大大方方展現自己的李亞菲。
明明她一點錯也沒有,錯的是傷害她的人、投以有色眼光的人,為什麼退讓改變的卻是她?蘇頤綾反覆深呼吸才將眼淚硬生生吞回去,語氣稀鬆平常地問她,「放學後你想聽我聊聊嗎?」
李亞菲怔了怔,茫然地問,「聊什麼?」
「聊我一直沒跟你說過的事情。」蘇頤綾扯開笑容平靜地說。
放學後她們刻意去了距離學校有一段距離的咖啡廳,點完飲品李亞菲坐在對面靜靜地聽她說話,聽到相同的經歷時李亞菲瞳孔瞪大,不禁伸手握住她的手,彷彿想藉由這個動作給予那時的蘇頤綾一點力量,她抬眼與她對視淡淡地說,「在那之後我變得沒辦法輕易和別人肢體接觸。」
李亞菲這才搞懂原因,曾經她以為那是蘇頤綾還無法發自內心將她當成朋友的象徵,到這一秒她才知道她以為應該理所當然的擁抱、靠近,是她用盡全力克服後,用力迴應她的友誼。
「我和你說這些,是想告訴你,我是真的瞭解你的感受,我知道很難,但你要相信我們可以度過的,你不要放棄,該死的是他們、不是我們,該被懲罰的是他們、不是你。」蘇頤綾緊握她的手,認真地說。
李亞菲聽言紅著眼露出了這段日子來第一個微笑,事情發生後,蘇頤綾從來沒有問過她具體發生了什麼、她有沒有被怎麼樣,她只是用行動告訴她,無論發生什麼事情,只要她需要,她永遠都會在她身邊陪著她。
蘇頤綾奮不顧身的拯救,就如同她那日回頭去器材室找她般義無反顧,她們對彼此的感情是一樣重的。
「那天慢舞時間我本來是想去找你們的,想偷偷看你和江炯元相處得怎麼樣。」那天雖然帶給李亞菲很大的陰影,但在蘇頤綾面前她並沒有避而不談的意思。
「他跟我說有事要跟我講,找我上去二樓說話,雖然早就猜到他會告白,但我沒想到他那天喝酒了……」李亞菲說到這痛苦地閉上眼,因為畢業舞會是學校辦的活動,學生會沒辦法確定入場年紀乾脆統一不提供酒水,有些人就乾脆把酒裝進保溫杯中帶入。
蘇頤綾並沒有出聲打斷她,讓她不想說就別說了,正如同她不會開口問她一樣,她不主動提她便不問,她想說她就不會打斷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傾訴的情緒。
「你沒有其他事情的話,我先下樓……啊──」李亞菲照往常拒絕追求者的標準流程說完,哪怕對方黑了臉色,她也沒有絲毫恐慌,滿腦子只想著慢舞時間快結束了,她得快點下樓,簡單丟下一句話就要離開,沒想到被他往後扯直接摔在原地。
「很痛欸!你幹嘛啊!」李亞菲那時還沒察覺情況不對,吃痛地朝著對方吼道。
「你不喜歡我幹嘛跟我約會?幹嘛讓我請你吃飯?幹嘛浪費我時間?」男孩氣得直髮抖,似乎無法接受被拒絕的事實。
「有人規定我和你出來就一定要跟你交往嗎?還有,是我逼你請我吃飯的嗎?你的時間是時間,我的時間不是時間啊?當初不是你自己說不交往也沒關係可以先當朋友嗎?」李亞菲簡直要被他氣笑了,她約會這麼多人碰過沒品的,就是沒碰過這麼沒品的。
「你少在那邊找藉口,你就是想佔別人便宜的超大杯!」男生眼看吵不過她,直接無視邏輯地咒罵著。
「我懶得跟你吵。」李亞菲聽言也變了臉色,起身就想離開,想不到走過他身邊,被人直接從後方抓住頭髮重新摔到地板上。
「你想去哪?你她媽給我過來,臭婊子。」男生上前就是狠狠賞了她幾巴掌,直到這時李亞菲才真的感到後悔和後怕,蘇頤綾趕到時,她上半身已經被對方硬生生扒光,白嫩的胸前留下了噁心的口水、牙印,再晚一步大概就會被他得逞強暴。
雖然哪怕沒到最後一步,李亞菲仍然身心受創,警察也說往好處想他留在她身上的唾液檢驗後可以當作呈堂證據,對她更有利,她還是不懂要怎麼往好處想,這件事從頭到瑋對她有什麼好處?她真的不明白。
「哭出來吧,哭出來就會好多了。」蘇頤綾將衛生紙遞給她安慰道,這種心靈創傷是永久的,局外人不知道無論是否被強制性交成功,對於受害人都是一生無法抹滅的傷痕,她們除了盡力維持正常,讓自己假裝遺忘那些痛苦以外別無他法,卻還要聽見別人比較完他們的痛苦後說一句,他們已經很幸運了,至少沒有怎麼樣。
李亞菲好不容易整理好情緒,說完心情也好一點了,不想繼續談論這個話題,問起了她更想知道的另一件事,「話說你和江炯元怎麼了?我看今天你們兩個好像沒什麼互動。」
蘇頤綾被她突然一句話問住,李亞菲儘管狀態不好,還是看出了她的異樣,見她要找理由打混過去,連忙握緊她的手,半認真半開玩笑地說,「我們都坦誠相待到這種程度了,不準說謊,你們到底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