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誰?』在佑丞不斷催促下,最後我還是下樓接了電話。
「請問賴禹衡在嗎?」電話那頭傳來年輕女生的聲音。
『我是。』我順手將客廳的燈開啟。
「呼,」對方似乎鬆了一口氣,「還好是你接的。」
『岑蔚然?』難怪我一聽就覺得聲音有幾分熟悉。
「嗯,」岑蔚然遲疑了一下,說:「是我。」
『怎麼了?』我隨口問,順道抬頭看牆上的時鐘,心想著再不加把勁趕人,恐怕晚上又要荷包失血了,並沒有意識到岑蔚然打來應該是發生了什麼不尋常的事。
「唯星,」岑蔚然語氣有些猶豫,「轉學了。」
『你是說,』我深怕自己聽錯,所以再確認一次,『蘇唯星轉學了?』
「嗯,唯星轉學了。」雖說透過話筒,但聲音聽起來明顯無力,和平時元氣滿滿的她落差很大。
『會不會太突然了?』這訊息比少年快報停刊還讓我震驚十倍。
「也不算突然,她之前就有提過,」岑蔚然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捨,「只是沒想到這麼快。」
「知道原因嗎?」我強忍震驚。
「唯星的外婆生病一段時間了,」岑蔚然說:「她家人放心不下,想搬回去就近照顧。」
『原來是這樣。』這句話讓我想起,去看賴老師那天晚上,蘇唯星在病房裡落淚的畫面。
「原本是打算聯考完再搬回去的,」岑蔚然幽幽地說:「可能事情有什麼變化,我也不太清楚。」
『你怎麼會特別打來告訴我?』我有些好奇。
「唯星跟我說過你們交換杯子的事,」岑蔚然語氣篤定,「她從來都不是會做這種事的人。」
『嗯,我知道,』我輕輕點頭,『連畢業紀念本都是你幫她準備的。』
「所以我猜想,」岑蔚然停頓了一下,才又開口:「在她心中,你應該有所不同。」
『這樣的不告而別,』我心裡泛起一股連自己也難以理解的情緒,『是有所不同嗎?』
「別太在意,」岑蔚然緩頰,「以她的個性一定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或許吧。』我儘量讓語氣聽起並不在意,『還是謝謝你告訴我。』
「不用客氣,」岑蔚然語氣柔和地說:「有什麼訊息我再跟你連絡。」
『謝謝。』當下雖然心情複雜,但我還是由衷地說:『真的。』
「怎麼這麼久?」佑丞看了我一眼後問。
『是岑蔚然打來的。』我臉色凝重。
「班長?」或許看我神情異常,佑丞並沒有像往常般追問,只是靜靜地等我說下去。
『嗯!』我語氣平淡地說:『她說蘇唯星轉學了。』
「啊?」相比我的震驚,佑丞則是比較輕微的驚訝。
『蘇唯星轉學了。』我又說了一遍。
「啊?」佑丞維持相同表情。
『別啊了,』我嘆了口氣,『就是我字面上說的那樣,蘇唯星轉學了。』
「這......」佑丞皺眉,「也太突然了吧!」
『嗯,』我勉強擠出笑容,『你以後可能享受不到自強教育的陽光了,想想也是可惜。』
「什麼原因?」佑丞問,完全不理會我的揶揄。。
『外婆生病了,要搬回去照顧。』我簡單地回答。
「那也沒辦法,」佑丞安慰我說:「這也不是她能決定的。」
『我知道。』我點頭,『我又沒說什麼。』
「你知道?」佑丞看著我說:「那你知道,你的聲音快要滴出水來了嗎?」
『怕我哭出來喔!』我心裡確實有些酸澀,但還不至於會當著佑丞的面落淚。
「沒啦!」佑丞拍了拍我肩膀,「別想太多,轉學而已又不是回火星,臺灣就這麼大,沒有什麼距離是幾個小時車程解決不了的。」
『是車程幾小時的問題嗎?』我無奈地說:『而是身份的問題。』
「身份有什麼問題?」佑丞理所當然地說:「難道同學之間不能互相關心?」
『同學不會大費周章的跑去問別人為什麼轉學,』我認真地說:『至少我不會。』
「原因不是知道了?就是去看看她的近況,」佑丞看著我說:「而且,蘇唯星對你而言是別人嗎?」
『目前看來......』我面無表情地說,『是。』
「我知道你現在心情很複雜,還是我們組團去看風紀?」佑丞提議,「人一多,就不覺得奇怪了。」
『要聯考了,除了你和我誰會有空去?』我看著他說:『而且連地址都不知道。』
「讀書團的人有感情基礎應該都沒問題,」佑丞思考了一下,「地址的部分就交給班長處理。」
『算了,』我有氣無力地說:『一切等考完試再說吧!』
「考完試大家都有空,」佑丞不理會我的拒絕,接著繼續說:「但放完榜就難說了,說不定有人會因為考太差被禁足或打斷腿之類的。」
『目前你最有可能被打斷腿。』我看著他握在手中,從頭到尾都沒放下片刻的遊戲搖桿。
「我現在可是絞盡腦汁幫你想辦法,」佑丞不悅地說:「像這樣的朋友,你打著燈籠也找不到半個。」
『那用火把呢?』所謂山不轉路轉應該就是這個意思。
「今天先不跟你計較。」佑丞突然寬宏大量了起來。
『那還真是感謝你了。』雖然嘴硬不承認,但這是我第一次打從心底覺得他可靠。
佑丞走後,看著書桌上的杯子,我感到一陣失落,這段日子以來,明明有很多機會可以開口,她卻選擇什麼都不說。
那種失落感很難用言語分類釐清,對她而言,我們或許僅是同學,我卻單方面的誤以為我們馴養了彼此,以至於這樣的不告而別,讓人感到格外受傷。
那晚,我翻來覆去,難以入眠,越不去想,腦海中的畫面越是清晰。
這一刻,我似乎又變回那個光年之外的陌生觀星者,只是,抬頭已經找不到原本的觀測目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