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回程,遊覽車上和來時一樣熱鬧非凡,吃零食的吃零食、玩遊戲的玩遊戲、鬼哭神號的依舊鬼哭神號。
『你,為什麼,』我無奈看著坐在旁邊,手拿麥克風的陳歌安,『會在這裡?』
「你這邊字幕比較不會被擋到,」陳歌安有些不滿,「話說你又不唱歌,幹嘛不去別的地方坐?」
『阿甘,』我更不滿,『你是乞丐趕廟公嗎?』
「十八號,別佔著芧坑不拉屎,」於冠宏則是站在走道上,身體靠著椅背,「起來給我坐啦!」
『座位又不是我安排的,要抱怨去找班長。』我雖然嘴裡碎唸,但還是起身讓位給他。
「就知道你人最好了。」於冠宏諂媚地說,「和十七號完全不同。」
「乖孩子,」陳歌安從口袋中掏出一包小餅乾給我,「叔叔賞你的。」
接過餅乾,我找了一個靠窗的位置,打算好好地睡上一覺,昨晚因為一時大意,沒搶先睡著,結果就是慘被他們三個規律打呼聲所組成的交響樂團吵到徹夜難眠。
「昨晚去當小偷嗎?」岑蔚然在我旁邊坐了下來,「臉色這麼差。」
『哪有。』我強忍悲傷,『你都不知道我昨晚經歷了什麼。』
「經歷了什麼?」岑蔚然好奇,「你們昨晚熬夜哦!」
『沒有你們,』我苦笑,『熬夜的只有我一個。』
「怎麼說?」岑蔚然亂猜一通,「不會是你發奮圖強,唸了一整夜書吧!」
『怎麼可能,』我嘆了口氣,『我又不是頭去撞到。』
「不然呢?」岑蔚然饒有興致地看著我。
『我經歷了一場深夜演奏會,』我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但聽眾只有我一個。』
「他們三個打呼?」岑蔚然緩頰,「可能是白天玩太累了。」
『打呼?我覺得比較像打雷,』我儘量讓自己的語氣平靜,『還以為要下雨了,差點爬起來收衣服。』
「哪有這麼誇張,」岑蔚然笑了起來,「那你快睡,我不打擾你。」
『沒關係,』我看著前方唱到激昂處站起來的陳歌安,生無可戀地說:『反正阿甘還沒閉嘴前我也睡不著。』
「你不是有隨身聽,」岑蔚然用手指了指耳朵,「戴上耳機會好一點。」
『試過了,』我搖頭,『沒什麼用。』
陳歌安堪稱靈魂歌王,開口的每一個音符、每一句歌詞,都像用盡全力似地,暴擊了我的靈魂深處。
這種情況下睡得著才有鬼。
「要不,」岑蔚然看了我一眼,「我們來聽歌?」
『好啊!』我將一邊耳機遞給她,『你喜歡誰的歌?』
「都可以,」岑蔚然不置可否,「你有什麼就聽什麼。」
戴起耳機選好曲後,我按下播放鍵,熟悉的前奏沿著耳機線緩緩地分送到我們耳朵裡。
「這是......」岑蔚然微微一笑,「漂洋過海來看你。」
『我聽你哼過。』我腦中浮現出第一次去圖書館唸書那天,大家坐在石階上唱歌的畫面。
「賴禹衡,」岑蔚然突然問,「你們會覺得被強迫嗎?」
『不會,』我知道她指的是讀書團,『雖然放學還要唸書很累,但這個階段誰不是這樣,更何況有這麼多人陪伴,又不是孤軍奮鬥。』
「不會就好,」岑蔚然表情認真,「其實我也很怕多管間事被你們討厭。」
『別想太多,』我按下暫停鍵,『而且託你的褔,我們現在打遊戲看漫畫都多了一分底氣。』
「加油,」岑蔚然鼓勵地說:「撐過這段時間,愛看多久就看多久、愛玩多久就玩多久。」
『謝謝你。』我由衷地說,『真的。』
「不客氣,你的謝謝我收到了。」岑蔚然臉上掛著淺淺的笑容。
車子平穩行進,窗外景色不斷逝去,我再度按下播放鍵,直到睡著前,都還能清楚感受到岑蔚然的氣息,很近、很近。
車子回到學校時天色已暗,確認完沒人遺落在旅行途中後,導師就放大家各自離開了。
「要去吃飯嗎?」佑丞詢問大家。
「不要,」陳歌安搖頭,「我想媽媽了。」
「我也不要,」於冠宏跟著搖頭,「我想爸爸了。」
「有人問你們兩個嗎?」佑丞白眼,「我是問除了你們兩個以外的其他人。」
「十七號想打人了。」湯姆笑說。
「我以為你要還我們雞排啊!」陳歌安一臉委屈。
「其他人也不要。」我和柏睿幾乎同時開口。
「算了,」佑丞深深地吸了口氣,「都給我滾。」
『彆氣彆氣,』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出來玩這麼多天了,都早點回家吧。』
陳歌安和於冠宏一個說想媽媽一個說想爸爸,聽起來很像開玩笑,但其實離開家裡這麼多天,心中還是會想念父母,只是這一份想念對於正處中二的我們,在同儕之中還是難以啟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