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手這麼涼。”他低聲說,棠景意不在意地道:“剛喝完冰的,當然涼。”他想抽出手,卻被顧雲深再次握緊。
“顧——”
“棠棠,”顧雲深說,“有喜歡的人了嗎?”
棠景意一愣,不知道他怎麼突然這麼問,下意識地說:“沒有。”
“那為什麼……”顧雲深輕聲道,“我不行呢?”
棠景意抿唇不語,顧雲深看著他的眼睛,又說:“棠棠討厭我?”
他唇色蒼白,越發顯得一雙眼漆黑如點墨般深邃,專注地凝視著他。棠景意移開視線,“顧雲深,已經過去這麼久了——”
顧雲深說:“那就是不討厭。”
棠景意:“……”
“確實是……過去很久了。”顧雲深輕輕笑了下,眉眼溫柔如同春風,“棠棠也變了,過去總是我陪你來的醫院,哄你打針吃藥,現在換做是你來盯著我了。”
棠景意靜靜地看他,又說:“只是這個變了嗎?”
當然不是。
任憑顧雲深再如何以他們曾經美好的過去來粉飾現在,敏銳如他,又怎麼會看不出棠景意的改變。
棠棠當然還是很好的,他還是心軟,即便不再喜歡他,卻依舊善良到希望他過得好。可同時,顧雲深也沒法否認他從棠景意身上感受到的距離感,沉穩的核心讓他對一切人一切事都變得遊刃有餘。他還是對他笑,對他好,可別說是全心全意的在乎,顧雲深甚至連他一半的專注都感受不到了。
情感上的疏遠,讓顧雲深本能地只想在身體上離他近一些,再近一些,彷彿只有藉著他的溫度和體溫才能感受到他的存在。
“等等——顧雲深你……”
“棠棠,我沒有想要什麼。”顧雲深壓抑著顫抖,他抵著棠景意的肩挨近他,“我只是……我不求以後,只要你願意讓我留在你身邊,一天也好,兩天也好……”
虛弱的尾音逐漸消散在空氣裡,他吻了上去,低垂的眼睫上染了溼濡的水汽,蹭溼了棠景意的臉。
也許正是因為棠景意見過過去意氣風發、自信從容的顧雲深,才更招架不住現在好似要低進塵埃裡的他。
“棠棠……”
顧雲深痴迷地看著心上人近在咫尺的琥珀色雙眸,他們鼻尖相抵,氣息交錯,親密到好像連靈魂都要交纏在一起,讓他止不住地想要深入,於是越攀越上,直至分了腿跨坐上去。
“顧——等等,你別、針管——”
輸液的軟管和針頭在推拒拉扯下越扯越歪,直至血液一頭滲出手背,順著手指淌下;另一頭又逆流進了輸液管,將液體染得一片鮮紅。棠景意慌忙去捂他的針口,顧雲深卻偏不讓,混亂糾纏之間,傅初霽就在這個時候推門而入。
撞了個正著的三人誰都沒預料到,傅初霽一時怔住,棠景意還沒看清來人就忙要將顧雲深推開,轉頭卻見是傅初霽,他的震驚和僵硬一點也不比對方少。唯一適應性良好的可能就是顧雲深了,他站起來,將淌血的手背到身後,絲毫不介意這個突如其來的闖入者,甚至頗有些愉悅,他的眼裡氳了笑,少有的對著這個不入流的私生子溫和道:“棠棠,還沒和你介紹過,這是我同父異母的弟弟。”
而棠景意……棠景意只想找個地縫鑽進去。他設想過可能和傅初霽相遇的種種場景,卻沒想到會是現在這樣,在他和顧雲深糾纏不清的時候被撞見。
傅初霽沉默,他的視線不受控制的落向棠景意,看他被含得發紅的唇,看他通紅的耳朵尖,一雙眼睛好似剔透的琥珀色寶石,像是被燈光映得流光溢彩,又像是因為剛才的親密而顯得瀲灩。
棠景意也沉默,他本想說“你們聊我先走”,卻又覺得不對,他還是想和傅初霽說幾句話的。可現在……
“……你們聊,我先走了。”
棠景意還是決定開溜,路過傅初霽身邊時也沒有回頭,卻忽然被他抓住了手腕,被迫止住了腳步。
顧雲深眼底微冷,他走上前,儘量平和地說:“想要敘敘舊嗎?畢竟是同學。”
他顯得很大度,這樣的大度在傅初霽看來,更像是宣誓主權的耀武揚威。
傅初霽一聲不吭地要拉著棠景意離開,顧雲深抬手攔住了門,說:“就在這裡說吧。”
“憑什麼?”傅初霽冷聲反問,“你說了算嗎?”說完,不等顧雲深反應,推開他便往外走。
他們拐進一處無人的休息室,棠景意還是尷尬得說不出話,他和傅初霽相對無言,好半晌,傅初霽才低低開口:“你……”
他本想問,你喜歡他嗎?
可是想到剛才的場景,傅初霽又忍不住自嘲,如果不是喜歡,棠棠又怎麼會願意和他親近。
傅初霽又說:“我……”
棠景意抬眼看他。
他們分開不過一個月,傅初霽其實沒什麼變化,只是眼神不一樣了。原本傅初霽就不是跳脫的人,如今更是好像整個人都沉寂了下來,顯得生氣寥寥。
見傅初霽話說一半,棠景意下意識追問了句:“什麼?”
“我,”傅初霽攥緊了他,“我如果,變得和顧雲深一樣好,你也會喜歡我嗎?”
即便是傅初霽也不能否認,顧雲深確實很優秀,各方面都如此,他能力出眾,家世雄厚,足夠強大又足夠冷靜從容,幾乎能妥帖地解決一切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