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到顧星灼的遠離，江裁風的眼中劃過一絲受傷的神色, 微微擰起了眉，眉眼間帶上了些許陰鷙與偏執, 但隨即換上一副笑臉，變臉速度之快讓顧星灼幾乎完全沒有察覺。

“你們直播劇的系統, 就是首都醫科大學腦科中心最新的科研成果，”江裁風十指交疊，放於膝蓋之上，好像在聊今天的天氣, 笑吟吟道, “它可以將我的意識投入直播劇的運轉之中，成為劇中人。”

“坦白來講，蘭維爾、宋景霄、許修遠、李安瀾……他們都是我的意識。”

顧星灼下頜肉眼可見地顫抖，半天才找回聲音。

“你說……什麼？”他每說一個字, 淚腺裡就多一絲液體湧出。

“你說是誰？”顧星灼顫抖道。

江裁風深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胸腔隨之起伏，“星灼, 我是……”

“不……不！我不想聽！”顧星灼一下子站起身, 雙手握拳，不等江裁風的挽留，三步並作兩步，飛快地走出了休息室。

推開門, 就是會場，觥籌交錯, 彩燈霓虹，賓客們有的閒聊，有的吹捧，喧囂雜亂的人聲一下子闖入耳膜，但這一切都不及顧星灼的心亂如麻。

怎麼回事……怎麼會這樣……

江裁風怎麼會是……

那麼，他這幾個月來在直播劇裡打的工，算什麼？

他把直播劇裡的npc主角們當代碼，殊不知，“主角”才是真正的主角！

主角是江裁風！整個直播系統都是為了喚醒江裁風而設定的！

那麼，他對蘭維爾的愛，對李安瀾的恨，在江裁風眼裡，又算些什麼？

原來他一個人打了兩份工啊！不僅被快播公司利用，還要被江裁風的團隊利用！

顧星灼的拳頭越捏越緊，直直向前走去，差點撞到一個侍應生，他隨手拿起一杯香檳，酒入喉中，沖淡了幾分胸中的悶意，但下一秒酸酸澀澀的感覺就變本加厲地反撲上來。

顧星灼大步流星向前走，只想離開這個嘈雜的是非之地。

他原本沾沾自喜，認為公司的成就都來自於他的表演，卻沒想到，這場慶功宴中的每一克昂貴的空氣，都要感謝江裁風口中那個腦科中心研發的系統。

顧星灼身後，他沒有注意到，江裁風的秘書走入了休息室，“江總，顧先生他……要不要攔住他？”

江裁風沉吟片刻——星灼目前的狀態不對勁，如果不派人跟著，怕會出差錯……

“我去找他。”江裁風站起身，理了理領帶，撣了幾下西裝上的褶皺。

酒店門口，時間有些晚了，並不堵車，一輛輛車閃著燈光，疾馳而過，顧星灼在等他打的車。

“轟！”

驚雷陡然在空中炸響。

顧星灼縮了縮脖子，有些神經質一般地搓了搓胳膊，在手機上看到是一輛白車，就每一輛白車經過都下去確認。

“這輛……不是……這輛……不是……”

幾度搜尋無果，顧星灼急得在原地打轉，都忘了看手機上司機的位置這回事。

雨絲從天空中墜落，並在幾秒間從小變大。

暴雨中的酒店前，雨絲如同密集的箭矢，從鉛灰色的天空中瘋狂傾瀉而下，狠狠地砸在地面上，濺起一朵朵水花。酒店前的燈光在雨幕中顯得朦朧而昏黃，光圈在水珠的折射下扭曲變形，彷彿是另一個世界的入口。

“星灼，你沒帶傘。”此時，酒店門口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傳來，顧星循聲望去——江裁風！

他怎麼也到酒店門口來了？

顧星灼下意識就要向後退，逃跑，但是右腳剛剛向後邁了一步，江裁風就猛地向他撲了過來，“你要幹什麼”還沒有從嗓子裡冒出來，就看到江裁風一伸手，緊緊拽住顧星灼的胳膊，向前一拉，將顧星灼拉進他的懷裡。

“嘀嘀——！”就隔著不到0.1米的距離，一輛白色小轎車從顧星灼身後疾馳而過。

差一點點，就撞上顧星灼！

“星灼！你知不會知道剛剛有多危險？”江裁風抿緊了唇，雙眼中是毫不掩飾的擔心與關切，他雙手捧起顧星灼的臉頰，仔細端詳了好幾秒，像是要將顧星灼臉上的每一個細節都銘刻於心一般。

“你……”顧星灼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感謝嗎？對於這個現在才說出真相，將他想小狗一樣耍弄的男人，他說不出來。

卻見江裁風捧著他的臉看了好幾秒之後，摟住了顧星灼的肩，將他深深地按入懷中。

酒店的旋轉門在風的推動下不時發出“吱嘎”的響聲。

江裁風有些滑稽地低下頭，將頭埋在顧星灼的頸窩中，深吸一口氣，喃喃道：“星灼，我剛剛真的快要死掉……”

“砰！”又是一聲驚雷，雨下得更大了些。雨絲打落在他們身上，淋溼了他們的衣服和頭髮。

“差一點……我以為我又要失去你……”江裁風就這樣擁抱著顧星灼，有水流從他的臉上劃過，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

“你！放開！你說的是什麼莫名其妙的話！”顧星灼扭了扭肩膀，想要掙脫，但江裁風摟得越來越緊。

江裁風的秘書從酒店裡追了出來，想要給他們送傘，但是看到在雨中相擁著的兩人，定下腳步，不知道該不該上前。

顧星灼能感受到江裁風身上骨骼——他過於瘦削了，骨骼凸出來，有些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