絢麗的夜空漸漸恢復寂靜,暗影深邃,雪好像大了些,似抖落人間的糖霜。禮堂內的璀璨燈光從光潔的玻璃和大門裡鑽出來,以及宛轉悠揚的音樂。
少男少女衣著光鮮,裝扮精緻,儀態優雅地走進禮堂大門,隱隱約約還能聽到議論聲:“京都都很久沒允許放煙火了。”
“聽說是會長安排的。”
“會長?那沒什麼事了,畢竟會長家——”
“不過會長平時都很高嶺之花,怎麼會想到要放煙花?”
“總不可能是戀愛了吧?也許是為了給我們的冬季晚會留下更珍貴的記憶?”
王照看著聊天記錄上那兩個字,還沒想好要不要回。
身邊的未婚夫在問她,說陪她進去。
楊月盈早已經進去了,她有節目,很靠前,需要準備。
王照才發覺眼前的場面似乎有些騎虎難下。
沒有誰教過她。
就像當初徐之遇接近她,引誘她,危險卻裹著誘人的蜜糖,也沒人教她該拒絕。
現在按人類倫理道德標準來算,她是個壞女人。
王照看向自己的未婚夫。
未婚夫站在她面前,高高的,超過一米八,穿著深色的西裝配馬甲,裝帥,外面套了大衣,看著有幾分成熟的挺拔。臉也挺帥的,只是那雙透著清澈的眼睛,和張揚的紅髮,很明顯地告訴外人這只是個單純傻氣,頂多有些傲嬌的少年人罷了。
偏偏這個傻子還認定自己的未婚妻更加單純柔弱無辜,需要他的保護加呵護。
“周岑野——”
少年眼睛很亮,專注地看著她,像是能在她眼睛裡找出星辰,純粹的歡喜,“阿照?”
小心翼翼地牽她的手,語氣也是歡喜的,“我們不進去嗎?剛剛的煙火你覺得好不好看?京都裡不準放煙花,你要是喜歡想看下次我帶你去我老家溫市熊縣,那裡準放煙花……”
他像是總有說不完的話,除非她喊“閉嘴”。他會乖乖閉嘴,但他也不會生氣。
他也不知這是自己未婚妻的出軌物件放的煙花。
王照聰明,狡黠,情感匱乏,善於偽裝,但跟周岑野在一起待久了,好像有了一兩分共感。
也有了一兩分不忍心。
“我們去逛一逛別的地方吧。”她露出純淨溫柔的笑,眉眼彎彎,糖霜一樣的雪已經在她烏黑的髮梢安了小小的家。
周岑野也跟著笑,他突然覺得很開心,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覺得這一刻不一樣,少女對他的不一樣,雖然他不知道具體是什麼,但就是覺得好開心!心快樂得像要飛起來變成天上的綿綿雲!
“可是外面很冷——”他本能地擔心。
纖弱美麗的少女狡黠眨眼,甜語似蜜糖,“那你就抱緊我。”
紅頭髮的少年紅了臉,耳根都發燙。
華麗寬闊的大禮堂裡,冬季晚會已然序幕。頎秀雋美的身影在上千人的歡呼鼓掌聲中淡然地走上舞臺,笑容矜持,氣質清雋,襯衣白的發光,右腕上繫有一條綠絲巾。
不少人眼尖發現,開始興奮討論。
女主持人遞上話筒,姣好的面頰羞紅,眼神含蓄又大膽,徐之遇露出一個矜持感謝的笑,轉開了目光。女主持人有些失望,但還是退開。
半垂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冷漠,餘光掃向臺下仰望他的人群——他們姿態認真,在等待著,傾聽他們心中光風霽月,品學兼優的學生會長講話。
但在他眼中——臺下的更多是一群沒腦子的花痴,蠢貨。
貧民窟垃圾堆裡爬出來的臭蟲蟑螂,連踩死都怕髒了鞋。
很無趣。
他都後悔讓那群低賤骯髒的蟑螂爬進來,汙染了雲鏡的空氣。
臺上少年溫和低沉的致辭聲響起,臺下所有人都在認真傾聽,只有一角——楊月盈身體顫抖,如墜冰窟,唇瓣幾乎咬出了血,目光死死盯著少年右腕上的綠色絲巾。
湖綠色的裙襬被緊攥的十指掐皺,變形。
不敢置信又不得不信後,後知後覺的恐懼蔓延上心頭——
綠絲巾,綠紗裙。
他送的綠紗裙。
他手腕上的綠絲巾。
他在明明白白地示愛——已經有不少人向她這個角落看過來。
物件不是她,但他送的綠紗裙在她身上穿著——
久遠的,惡魔死亡的低語,重新浮蕩在耳邊——
她才驚醒自己幹了什麼蠢事!明明知道他是個瘋子,魔鬼,為什麼還要抱傻子一樣的試探,愚不可及的幻想!
他都已經殺死過你一次——
湖綠色的裙襬飄蕩開,楊月盈用盡了所有力氣轉身逃跑——
不能讓他發現——
不能讓他看見,知道——
遠離他,永遠遠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