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街道就算在夜晚,也特別地明亮。這裡有每走幾步就會看見的路燈,加上幾乎每家店鋪的霓虹燈,讓步行的路人在黑暗中也能暢行無阻。
其實我不喜歡出門,大概是遺傳了媽媽的習性吧,可以的話,我連學校也不想去,只想關在房裡看小說和電視劇,哪裡都不去。
但我不出門,媽媽也不出門,那我們每天的晚餐該吃什麼?我和媽媽都不會叫外送,既然家裡沒人會煮飯,那就只能出門外帶外食了。
我的肚子已經打鼓了好幾次,現在只想趕快填飽它。
我快速拐了個彎,前方驀然殺出一輛腳踏車。一陣女生的叫喊聲隨之響起,我慢了半拍,在腳踏車的輪胎滑過我的小腿時,才跟著放聲尖叫。
我一時站不好,一腳跪在地面。女生把腳踏車停下,急急忙忙地跑到我的身邊:「對不起對不起!你沒事吧?」
我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她把我扶起,看見我膝上冒出鮮血,她嚇得立即把我扶到一旁的長椅坐下。
她看起來非常自責,空洞的眼神中卻帶著一絲憂鬱。我想,她的自責是因為不小心撞到了我,至於憂鬱,那應該是跟不斷從她口袋中傳來的手機鈴聲有關。
「你先接電話吧。」我說。
她點頭,立即接起電話:「還在手術室?都進去多久了?我、我現在過來!」眼淚也冷不防流下。
她把電話蓋了,看見她滿臉淚水,我搖了搖頭說:「我沒事,你有急事就趕快離開吧。」
「可是……」
「我真的沒事,你不用自責,也是我自己沒好好看路。」我忍著痛站了起來,「我還能走路,前面就有一間藥店,我現在就去買藥處理傷口。」
她點了點頭,又說了一句對不起後,就跳上腳踏車匆匆離開了。
我再次坐在長椅,忍不住嘶了一聲。看著膝蓋上的傷口,我嘆了一口氣,再不處理可能會有後患,我還是站了起來。
這時,前方有道影子籠罩著我,我抬起頭,一個高大的身影站在我的面前。他低頭目不轉睛地看著我的傷口,忽然,他蹲下身,從書包裡拿出一個塑膠袋。
我愣愣地看著他從袋子裡拿出紗布,我還來不及說話,他就把紗布蓋住我的傷口,我嘶了好大一聲,他微瞇起眼抬頭看我。
「別動,要先止血。」他說。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靜靜地看著他,這才發現他的校服上繡著我校的校徽。
他用棉花棒沾了生理食鹽水,動作輕柔地幫我清洗傷口。我忍著不再發出丟人的聲音,動作卻不自覺地閃縮,他只好抓住我的膝蓋,讓我不再亂動。
我端詳他的側臉,他留有一頭整齊的短髮,如果不說話,給人的感覺就是文質彬彬,動作和表情一直都淡定從容,又有一股讓人難以接近的氣質。
他把傷口包紮之後,才點頭說:「好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別過臉,「謝謝。」
「只是舉手之勞,我剛好有這些東西在身上。」
我的膝蓋上多了一層白色的紗布,我伸手輕輕一碰,竟然完全不痛了。
我們學校的校服上只繡上我們的校徽和學號,如果想知道他叫什麼名字,也只能直接問他。但要這麼主動問男生這個問題……對我來說簡直比登天還難。
我偷偷看了眼他校徽上的學號,默默把它記下。
「那我走了。」他把東西都收拾好,背起了書包。
我立即站起來:「謝謝!」
說完我就想咬斷自己的舌頭。怎麼除了謝謝,就什麼也不會說了?
看著他的背影慢慢遠去,我回想他剛才幫我處理傷口的表情,內心泛起了陣陣的漣漪。
*
我遠遠看見鐘錶店的鐵門已經關了一半,但裡頭還亮著燈,我立即跑前去,裡面的大叔正好把電燈給關了,我忍不住大喊:「老闆,不好意思,請等一下!」
老闆的聲音從黑漆漆的店裡傳來:「小妹妹,我們要關店啦,你明天再來吧。」
「我只是要你看一下這個手錶是壞了還是沒電了,很快的!拜託你了,老闆!」我兩手抓著鐵門,不敢貿然直接衝進去。
店裡的燈又亮了起來,我竊喜,果不其然,老闆說:「進來吧。」
我不敢怠慢,立即走進店裡。這間鐘錶店離家最近,但走路也需要十五分鐘,我可不想白來一趟,所以剛才才會厚著臉皮求老闆幫我檢查手錶。
把手錶交給老闆後,我無所事事,於是開始打量四周。
「這手錶用了多久啊?」老闆戴上老花眼鏡,熟練地開啟手錶蓋。
媽媽長期在家裡工作,儘管家裡有時鐘,如今的電腦手機也很方便檢視時間,但她還是有戴手錶的特殊習慣。我就沒有這個習慣,所以這是我第一次來鐘錶店。
「感覺我媽在很久以前就戴著它了,但要知道確切時間的話……我也不太清楚。」
「那我試試換一下電池。」
「謝謝老闆。」
店裡左右兩邊都有一整排的玻璃櫃,裡面放了各式各樣的手錶。我抬起頭,牆上也掛滿了不同型別的時鐘——左邊牆是一律的電子鐘,右邊牆則是傳統的針時鐘——上面有從「1」到「12」的數字,還有三條象徵著小時、分鐘和秒數的長針。
雖然電子鐘的時間顯示一目瞭然,但我還是比較喜歡看傳統的針時鐘,看著秒針一步一步地繞著圈走,就給我一種時間走得比較慢、不需要太著急的感覺。
掛在這牆上的針時鐘有一點特別引起了我的注意,我反覆確認手機螢幕上的時間,又抬頭看鐘。現在的時間明明才剛過八點,為什麼這裡的鐘全都顯示在十點十分?
時針都落在「10」,而分針則準確地落在「2」。只有秒針沒有固定的位置。
這是老闆的喜好嗎?
不知道這個時間對他來說,有什麼特別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