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自此以後頂替葉家,成為了新海市商會聯盟新的領頭人。楚青逸這個在“倒葉”計劃中引導粉絲衝鋒陷陣的棋子,也如願以償嫁入周家,實現了他夢寐以求的階級跨越。
而葉家和葉明昭,則被趕盡殺絕的楚衡逸繼續追殺,從此窮困潦倒,一事無成。再也不復當年榮光。被趕出葉家的葉明昭更是下場悽慘,絕望自殺。
僅從讀者的角度觀看,葉明昭非常欣賞楚衡逸的步步為營,心狠手辣。這種蜘蛛結網般周密細緻的復仇計劃,一步一步蠶食對手勢力範圍和人脈網路,讓其最信任的合作伙伴在關鍵時刻發出致命一擊的佈局風格,儼然得到了葉明昭的真傳。
這讓葉明昭見獵心喜,他相信楚衡逸應該很樂意看到他坐在棋盤的另一邊。
既然是要對弈,當然要棋逢對手,有來有往才有趣。一個人拿著劇本唱獨角戲,能有什麼樂趣呢?
葉明昭衝著玉明澤招了招手,示意玉明澤將手機交給他。
玉明澤不理解,但還是將手機乖乖交了出來。葉明昭接過手機,向電話另一端的周嶽澤溫聲解釋道:“沒跟楚青逸簽約是我的提議。嶽澤,你知道楚青逸的身份嗎?”
陡然聽到葉明昭的聲音,周嶽澤微微一怔,心跳下意識漏了一拍,一顆心條件反射般提到了嗓子眼:“什麼?”
“楚青逸的父親楚建國是葉明逸的養父,楚青逸就是葉明逸初中輟學後打數份零工供養的那個弟弟。我不知道你是否清楚這一層關係,但我剛剛跟楚青逸聊天的時候,發現他對葉明逸當年被拐的細節非常清楚……我現在懷疑楚家很可能跟當年拐走葉明逸的人販子有關。”
葉明昭這句話一出口,別說是心虛不已的周嶽澤了,就連現場聽八卦的面試官都震驚了。
玉明澤猛然睜大了雙眼,瞠目結舌地看著葉明昭。
葉明昭恍若不覺,繼續解釋道:“我是覺得,在事情沒有水落石出之前,我們劇組沒必要跟一個有可能是犯罪嫌疑人家屬的人扯上關係。畢竟楚青逸既不是業內知名的老戲骨,也不是什麼有號召力的演員,更沒有能力帶資進組。為了這樣一個人,將劇組的聲譽置於險地,對於整個創作團隊,還有其他幾位投資方來說,都是不負責任的表現。我是這麼想的,你覺得呢?”
周嶽澤:“……”
葉明昭話鋒一轉,明知故問:“我很好奇,你為什麼堅持要讓楚青逸演男主角?你真覺得他跟我很像?”
周嶽澤:“……”
被葉明昭兩句話問得啞口無言的周嶽澤只能支支吾吾表態:“我是看他跟你都是新海大學金融系的學生,他還是你的小迷弟,經常在我面前說他如何如何崇拜你……我以為你們兩個應該會很投緣,還想著把他介紹給你。”
“會有這個機會的。”葉明昭盈盈一笑,不知想到了什麼,眼眸愈發幽深:“他們楚家畢竟對葉明逸有養育之恩。我也不想將人心想得太壞。如果事實證明,楚家跟當年拐走葉明逸的人販子沒有任何關係,我會為之前的冒犯向楚青逸同學道歉。”
電話另一端的周嶽澤繼續支支吾吾,葉明昭溫聲寬慰:“你也不要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我相信你看人的眼光,就算楚家真的跟當年拐走葉明逸的人販子有關,那也是上一輩的恩怨,跟楚青逸沒有關係。他才多大?怎麼可能會是拐賣葉明逸的主謀?”
話雖如此,可要是楚家真的跟當年拐走葉家三少爺的人販子有關,楚青逸身為知情者,卻對這段前塵往事守口如瓶,還能心安理得地享受楚衡逸對他的供養。那這個人的心機城府,未免也太深了吧。
坐成一排的吃瓜面試官們不約而同地想到了這一點。電話對面的周嶽澤顯然也不是傻瓜。他面色陰沉地結束通話了電話,手指點開通訊錄,下意識地翻出楚青逸的聯絡方式。沉默良久,卻遲遲沒有撥打出去。
葉明昭把手機還給玉明澤,目光看向一眾恨不得把耳朵支稜成兔子的面試官,含笑叮囑:“事關葉家,還希望大家能夠保密。”
被葉明昭視線掃過的主創人員全都一個激靈,爭先恐後地保證道:“當然,當然,我們絕對不會出去亂說。”至於私下討論什麼的,那就不一定了。反正他們絕對不會讓葉家知道,他們都在吃葉家的瓜。
還有那個楚青逸,長得清清秀秀的,沒想到人不可貌相啊!如果葉少的推測是真的,那這個楚青逸可真有點意思。不僅城府夠深,還能讓玉明澤的未婚伕力挺他演男主角。也不知道私底下給周嶽澤灌了什麼迷魂湯。
面試官們相互對視,眼神很是玩味。
葉明昭看在眼裡,卻恍若未覺。
葉明昭是最後一個試鏡的面試者,他結束之後,整個試鏡環節就全部結束了。
玉明澤自告奮勇,要送葉明昭回新海。
路上,玉明澤聽著葉明昭跟葉家人打電話,提到了楚青逸說過的話,還建議葉家人立刻安排楚建國進行dna比對——
當初警察在追捕人販子的過程中,人販子雖然慌不擇路將車開下了山崖,造成車毀人亡的慘劇。但是警察還是在燒燬的車輛殘骸中提取到大量的毛髮和血液樣本,只是一直缺少對比的樣本,沒有辦法確認人販子的身份。
“之前我讓劉律師出面去見楚家人,本來是想將我名下的那棟房產過戶給楚家,償還楚家對明逸的養育之恩。如果楚建國同意了我的建議,他就會跟劉律師一起回到新海辦理過戶手續。”葉明昭說到這裡,微微一頓,語氣忽然變得和緩溫柔:“我記得當年,警察在車輛殘骸中提取到的血液樣本就存放在新海市公安局的dna資料庫裡。如果楚建國真的來了,是不是可以讓劉律師先帶著他去公安局檢測dna ?”
只是楚建國滿心歡喜而來,卻遭遇了這麼兜頭一棒。從天堂跌落到地獄的極致落差會不會讓他一時間接受不了?
葉明昭有些憐憫地嘆了一口氣。希望他人沒事。
玉明澤看著結束通話電話的葉明昭欲言又止。憋了半天,還是沒忍住:“你來試鏡,是不是衝著楚青逸來的?你早就知道楚家不對勁了?你是從哪兒知道的?你怎麼就能斷定,楚青逸一定會說漏嘴呢?”
葉明昭看了玉明澤一眼,不答反問:“你看《孫子兵法》嗎?”
玉明澤一呆:“啊?”
葉明昭微微一笑。
孫子兵法有云:兵者,詭道也。利而誘之,怒而撓之,卑而驕之,親而離之,攻其無備,出其不意。【注】
敵人貪利,就要用利益誘惑他;敵人衝動,就想辦法激怒他;敵人自視甚高,就要讓他變得更加驕傲狂妄;敵人內部團結,就想辦法離間瓦解他們。要在敵人沒有防備的地方發起攻擊,要在他意料不到的時候採取行動。這才是取勝的關鍵。
黑夜中,邁巴赫的影子如同一道離弦的箭矢,精準刺向前方。
葉明昭施施然靠在真皮車座上,閉目養神。
他已出招,接下來,就看楚衡逸如何應對。
第9章
時隔幾個小時,葉明昭再一次回到了新海葉家。
黑色邁巴赫在門口剛剛熄火,從國外出差回來的二哥葉明熙就如一發炮彈衝了出來。他迫不及待地拉開車門,一把抓住葉明昭的胳膊:“你終於回來了。我剛聽爸媽說,你要離開葉家,為什麼?”
葉明熙說到這裡,半個身子鑽進車廂,壓低嗓音神秘兮兮道:“是不是葉明逸那小子揹著我們跟你說什麼了?不論他說了什麼,你都不要把他的話放在心上。葉明逸是我的弟弟,你也是我的弟弟。你不用為了照顧他的想法刻意疏遠我們,這樣爸媽也會傷心的。”
葉明昭微微一笑,目光越過二哥葉明熙的肩膀,看向了靜靜杵在門口的楚衡逸。
葉明昭不知道楚衡逸有沒有聽到葉明熙的話,但料想他猜也猜得到。
畢竟是重生一次的人。
人生中有很多軌跡,會因選擇不同而有所改變,但也有很多事情,不管經歷過多少次都無法改變。那樣註定的選擇,我們稱之為命運。
注意到葉明昭的視線,楚衡逸一步步走向前。天上不知何時開始掉落雨點,細雨如絲,淅淅瀝瀝。
身高足有一米九的男人從接天連地的雨幕中一點點靠近,就像是一隻無意間闖入文明世界的野獸。人們會在第一時間注意到他華麗的皮毛,注意到他強壯的體魄,注意到他鋒利的爪牙,於是在一瞬間的欣賞過後,又被他身上散發出的野性和獸性刺激得心跳加速,毛骨悚然,不知不覺開始擔心他的闖入,會否傷到自己。
只有躲在暗處的獵人,會冷靜的將槍上膛,將槍口瞄準踽踽獨行的野獸。耐心等待野獸揮出利爪的瞬間,扣下扳機。
然後,野獸會倒在獵人的槍下,獵人會成為拯救世人的英雄。
又或者,獵人倒在野獸的利爪下,野獸會盡情享受一頓屍骸遍野,鮮血淋漓的盛宴。
這大概就是獵人與獵物註定的命運。
“我在試鏡的片場遇到了你養父母家的弟弟楚青逸。他跟我說,他們全家都很掛念你。很擔心你在葉家過得不好。於是我提議,試鏡結束以後,可以帶他回楚家來見見你。他竟然在我試鏡的時候跑掉了。”葉明昭主動開口,有些惋惜地說道:“他好像沒有他嘴上說的那麼愛你。”
葉明昭眨了眨漆黑幽深的眼眸,笑吟吟地看著沉默不語的楚衡逸:“你在楚家生活了十八年,楚家人對你好嗎?”
就在葉明昭最後一句話問出口的瞬間,楚衡逸英俊冷硬的面龐有了變化。他咬了咬後槽牙,稜角分明的下顎線因為這個動作變得更加冷厲鋒銳。他琥珀色的瞳孔也在綿綿陰雨中變得更加晦澀幽深,如同一汪深不見底的秋水。
手機“叮”的一聲,葉明昭看了一眼劉律師發來的訊息,臉上的笑容越發明媚燦爛:“楚建國夫婦已經下飛機了,劉律師正帶著他們去新海市公安局。你要不要去看一下?”
楚衡逸還沒開口,葉明熙已經咋咋呼呼地叫起來:“當然要去!如果這兩個人真的跟當年拐走明逸的人販子有關係……”
葉明熙清澈的眼神陡然變得兇狠:“我一定不會放過他們!”
*
“這就是新海?不愧是大城市哇!這邊的路好寬,樓房也都好高!”
黑色大奔疾馳在國道上,楚建國夫婦趴在車窗上,瞠目結舌地看著道路兩旁飛快倒退的街景。
聳入雲端的高樓大廈鱗次櫛比,璀璨的霓虹燈光在夜色下熠熠生輝。步行街上的水窪淺淺倒映著整座城市的燈火輝煌,繁華喧鬧的都市夜景看得人目眩神馳。
“歐呦,衡逸這小子可有福啦!我聽說葉家是新海市最有錢的人家,衡逸是葉家的三少爺,今後一定也會很有錢吧?”
“也不枉費咱們楚家含辛茹苦養了他十八年。這孩子還是知道感恩的,剛回家就知道讓他的親生父母報答咱們的養育之恩。”
“這邊看上去好繁華,是不是進入市中心了?葉家要送給我們的房子在哪裡?真的價值三千多萬嗎?”
趙美娟美滋滋地掏出手機,長按開機鍵:“我得錄個影片發朋友圈,讓那幫老姐妹都看看——”
話沒說完,車廂裡突然響起了一陣刺耳的手機鈴聲。
趙美娟接起電話,甚至還開了擴音:“喂?是青逸啊,你猜猜我跟你爸現在在哪兒?”
趙美娟的語氣中洋溢著按捺不住的興奮:“你肯定猜不到,我跟你爸來新海了!是葉家派人接我們過來的。他們說要將新海市市中心一套價值三千多萬的房子過戶到你爸的名下,報答咱們家對你哥的養育之恩——”
“葉家人已經知道二叔的事情了。”電話另一端,楚青逸語氣急躁地打斷楚建國的話:“我給你們打了好幾十遍電話,你們為什麼不接?”
趙美娟一愣,還沒有反應過來,喃喃說道:“我剛剛在飛機上,劉律師說坐飛機的時候必須關機。”
“你們跟葉家人在一起?”楚青逸脊背一涼,只覺得毛骨悚然。
楚建國覺得不對勁,一把搶過手機問道:“你剛剛說什麼?葉家人知道你二叔什麼事了?”
楚青逸深吸一口氣,勉強鎮定下來:“我下午在衡州影視城試鏡的時候碰到了葉家的養子葉明昭,我們聊了幾句……他懷疑當年綁架我哥的綁匪跟咱們家有關!”
聽到這句話,楚建國的腦袋“嗡”的一聲,一顆心涼了半截。
他下意識扣動門把手,只聽“嘎達”一聲,正在開車的司機將車門全部落鎖,坐在副駕駛上的劉律師笑眯眯回頭:“兩位不必擔心。這樣的想法只是出於三少爺……哦,不對,應該是明昭少爺的個人揣測。他建議我先帶你們去公安局驗個dna。如果一切都是誤會,明昭少爺會向你們道歉的。”
“不過現在看來,”劉律師說到這裡微微一頓,意味深長地看著楚建國死死握在手裡,仍然在放擴音的手機:“明昭少爺的猜測還是有些道理的。”
黑色大奔飛馳而過。窗外驟雨初歇,暖風微醺,車廂裡的楚建國和趙美娟卻如墜冰窟,任由轎車載著他們駛向無盡的深淵。
*
“你們不能這樣對待我!我是楚衡逸的養父,要是沒有我,那個小雜種早在十八年前就被凍死了。”
“那是葉家的孩子!是葉家的三少爺!我們楚家養了這孩子十八年,他們就是這麼回報我們的嗎?”
“一群騙子!白眼狼!還說什麼要送我們大房子,其實是想騙我們過來,送我們去坐牢!”
葉家六口人趕到公安局的時候,看到的就是楚建國夫婦在大廳裡大吵大鬧的醜態。
楚建國和趙美娟也一眼就看到了在人群中高出一頭的楚衡逸。
“你這個白眼狼!”趙美娟披頭散髮,雙目赤紅,她瘋瘋癲癲衝上前,一把揪住楚衡逸的胳膊,長長的指尖狠狠陷入了他古銅色的皮肉裡,絲絲血跡順著指縫蜿蜒流下:“我跟你爸養了你十八年!你認了親生父母,就不認養父母了?你這個喪良心的小畜生,你也不怕老天爺長眼睛,一道雷劈死你!”
“喪良心的小雜種!早知今日,我當初就該把你扔在山上,親眼看著你被狼吃了。”楚建國瞪大了滿是紅血絲的雙眼,咬牙切齒地看著楚衡逸:“你現在找到親生父母了,翅膀硬了,嫌棄我們老兩口沒錢沒勢,給你丟人了?所以你就跟著你的親生父母合夥騙我們,捉弄我們,還想汙衊我們跟人販子有關係,你們葉家做事這麼絕,就不怕被人戳脊梁骨嗎?”
“大家都來看看啊!他們葉家仗著財大氣粗,欺負老實人啦!我們楚家好歹養育了楚衡逸十八年。他們現在找到了孩子,不說報答我們的養育之恩,竟然還想恩將仇報,汙衊我們是壞人……”
劉律師走過來,將一張鑑定報告遞給葉董事長。
葉董事長看了一眼鑑定結果,冷笑道:“當年拐走明逸的人販子就是你的親弟弟,證據確鑿,你說我們冤枉你?”
趙美娟的哭聲戛然而止,楚建國怒視葉董事長:“楚建業離家二十多年,我們兄弟早就沒往來了。誰知道他在哪裡幹了什麼事?還不是隨便你們說!”
“就算楚建業真的是人販子,他犯罪了你們找他啊!找我們兩口子幹嘛?沒聽說過犯人犯罪,家屬還要連坐的!”
楚建國氣焰囂張,指著葉董事長的鼻子破口大罵:“你少在這裡嚇唬人!我們行得正,坐得直,什麼都不怕!”
“犯人犯罪,家屬當然不會連坐。但要是家屬在明知嫌犯犯罪的前提下,仍舊幫忙提供住所,隱藏財物,那就犯了窩藏罪。”葉明昭伸手抽出葉董事長手裡的鑑定報告:“雖然楚衡逸不是什麼財物,但他是當年拐賣案的受害者。你們楚家與其說是養育了他十八年,不如說是窩藏證據十八年。不知道這個情節嚴重不嚴重。情節不嚴重的話,是處以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情節嚴重的話,那就要處以三年以上,十年以下的有期徒刑嘍~”
“更不要說你們還在窩藏證據期間故意虐待兒童。讓初中剛畢業,還未滿十八歲的童工賺錢養家,這也是違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