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遠航走到上下鋪旁邊,看了一眼展宇包的嚴嚴實實的腿,“你這傷……用得著包成這樣?”
“冷啊!”展宇嘿嘿笑起來,“所以我拜託護士小姐姐給我全裹起來,當秋褲穿了。”
“……”鍾遠航看了展宇好一會兒,對他比了個大拇指,“牛逼,那你怎麼換藥?每換一次就把你的‘秋褲’換一遍?”
“那多浪費啊,這兒,我開了個小窗戶,”展宇指了指傷口的位置,那裡用紗布蓋上了一塊方形,“每次換藥把小窗戶掀開就行了。”
趙平退在一旁,無語地笑了笑,搖搖頭,拎起屋裡唯一一把椅子上的保溫包,跟張燁點了點頭。
“你們來了,那我正好準備回去。”
“嗯,趙師傅慢走。”鍾遠航回頭跟他禮貌地打了個招呼。
“哎,等等,我跟你一起出去,”張燁飛快地給鍾遠航使了個眼色,對趙平說,“我出去抽根菸。”
“……行,”趙平笑了笑,出門前頓了頓腳步,還是回頭,沒什麼表情地對展宇說,“東西趕緊吃。”
張燁像沒聽見似的,先出了房門等著趙平。
走出去的一路上,張燁什麼都沒問,似乎一點也不關心趙平為什麼會出現在展宇的病房裡。
走到住院部樓下的那顆大樹下,趙平停了下來,張燁也跟著停下來。
“抽啊?”趙平看著張燁。
“啊,對,抽菸,”張燁往自己兩個褲兜裡一摸,除了一串鑰匙一個手機,什麼都沒摸到。
“平哥,你有煙嗎?”張燁笑著問趙平。
趙平嘆了口氣,從自己兜裡掏出煙來遞給張燁,完事兒自己也拿了一支。
“呼……”趙平吐出口煙,看著張燁笑起來,“問吧,你跟著我出來不就想問事兒嗎?”
“嗯,是想問點事兒,也想說點事兒,”張燁不著急,先對著趙平攤手,“平哥,先借一下火。”
“無煙無火,你白嫖啊?”趙平把手裡的打火機拋給張燁,“其實你已經戒了吧?”
“沒戒不戒這回事兒,”張燁笑著點了煙,“只是沒什麼煩心事兒需要再抽菸了。”
“眼紅人呢你?”趙平捏著煙吸了一口,煙燎起來有點薰,他皺著眉頭虛了虛眼睛,“跟鍾醫生好了?”
“好了,”張燁笑著點頭,“跟他商量了一下,我還是打算繼續跟著你學烘焙。”
“我猜你也會這麼決定。”趙平不意外。
“嗯,就這麼東打一棍子,西敲一榔頭的,我不踏實,”張燁說,“我還是想正經學點兒東西。”
“行,下了決心就行,”趙平說,“那你準備一下,大年之後跟著我去一趟進修。”
“出去進修?”張燁愣了一下,“我能行嗎?”
“你以為要讓你過去挑什麼大梁呢?”趙平笑了笑,“有個西點學校外聘行業導師,找我去上兩個月的課,本來只能帶小劉,店裡要留人照顧著生意,現在你也跟我一起去,去了跟人家學生一起,系統的打打基礎。”
“謝謝平哥,”張燁有點激動,他的人生從十八歲開始,就是不斷的往外把自己掏出去,日復一日的原地踏步,他很久沒這麼踏實的感覺到自己在往上走,在累積的心情。
不過實際問題還是需要考慮的,張燁轉了轉手裡那截黃色的過濾嘴,墊了墊腳後跟,“那……需要交學費嗎?”
“還擔心這個呢?”趙平搖搖頭,“不用你交,店裡送人出去進修,學費都是店裡出,這一條是朱莉當時找我的時候答應的條件之一,住宿你可以跟著小劉,不過伙食費估計得你自己掏,沒問題吧?”
“沒問題,”張燁點頭,“謝謝平哥。”
“不用跟我客氣,”趙平擺擺手,“你去了得賣苦力,做好心理準備就成。”
“賣苦力那我有經驗啊。”張燁無所謂地笑笑。
一支菸的時間過得很快,趙平把最後一點菸絲從紙筒裡捏出來,帶著火星的菸絲轉著圈兒落在樹根的泥土上,很快就熄滅了。
“你跟著我出來,就是說這個的?”趙平看著熄滅的火星,問張燁。
“主要就是說這個,”張燁說,“其他的,看你想不想說。”
趙平抬頭看了張燁一眼,彷彿有點兒驚訝,又有點兒掙扎,不過情緒也不多,他癟了癟有些薄的嘴唇,嘆了口氣。
“其實也沒什麼好說的,”趙平抬手撓了撓眉毛,“我……展宇真的很煩人,我不太擅長對付這種煩人的人。”
“這幾天,都是你在給展醫生送飯嗎?”張燁問。
“……嗯,”趙平點了點頭,“我就一時沒想通,去探了個病,他就開始賴了。”
“賴?”
“耍賴,”趙平短促地笑了一聲,“沒見過,我真沒見過這麼能賴的人。”
“啊,這還……挺展宇的,”張燁幾乎能想象展宇為了口吃的能怎麼賴,“你要是不想送了的話,我和遠航能替。”
趙平卻搖了搖頭,“算了吧,我看你有時候還得給鍾醫生送飯,家裡還有小孩兒,別擔心了,我心裡有數。”
張燁懷疑地看了看趙平的側臉。
“真的,我要是實在忙不開再讓你跑腿。”趙平笑起來,拍了拍張燁的肩膀,“上去吧,出來這麼久鍾醫生該找你了。”
張燁看著趙平往停車場走出去挺遠了,才轉頭回了展宇的病房,鍾遠航坐在旁邊削一個不知道誰送來的水果,小葡萄已經坐在展宇的病床上跟他玩兒起掰手腕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