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剛才那段振聾發聵的狂笑聲後,這邊就再沒有了更明顯的動靜。直到深雪走到門口的時候,才聽到了更加明顯的聲音:
“哎呀,安琪拉醬不要這麼暴躁,這麼貼身的裙褲,一不小心裂開露出汙濁之物可怎麼辦?”
這段話音未落,隨之而來一陣難以分辨的腳步和撞擊聲。
簡直熱鬧到可以說是混亂了。
深雪聽出了說話的人是誰,結合現在呆在裡面的其他人……她難得感到自己太陽穴附近的青筋蹦躂了兩下。
不是因為對方說了或者做了什麼不合時宜的事,純屬職業病發作——
“太宰,你希望我把你划進全基地的'禁止通行'名單嗎?”
她快步朝內走去,同時對面的某個人說。
攝影棚裡是一副尚未開拍、正在做準備的模樣。舊時的歐式建築反映著有些暗沉的光線,道具零零星星散落在周圍。
工作人員各就各位,進行開拍前的檢查和整理。作為導演的黑崎抬頭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之後,繼續低頭去研究接下來的拍攝任務了。
深雪對此習以為常,目光在右側角落方向的某人身上停留幾秒,然後轉向自己位置的前方、此時最靠近房間中心的人:
“中也先生,早。”
對方也已經看到了她,不過顯然沒想到會聽到這麼一句話。那張透著野性美感的臉上有幾秒的茫然,然後愣愣地說:“……早。”
和那張臉不同,對方發出的聲音,是非常純正的、甚至喉音偏重的男聲。
這個人穿著白色的襯衫系蝴蝶線,黑色馬甲裙搭同款外套。長長的連筒靴一直拉過膝蓋,只露出裙襬下方几釐米的雪白面板。
深底淺邊的帽子戴的半歪不斜,露出蜿蜒著捲曲在耳側的棕色長髮。髮梢垂落在肩頭,讓那張並不能被稱之為柔美的臉,多了幾分屬於少女的嫵媚。
這絕不是個楚楚可憐的形象,但毫無疑問,是一張充滿魅力的女性面孔。
前提是,“她”真的是個女人的話。
“中也先生,衣服有哪裡不合適嗎?”
結束了基本的問候,深雪乾脆利落的直奔主題。對於一個工作方面的重度強迫症而言,性別反串角色扮演這種事,需要解決的潛在問題少說也有兩打。
其中相當基礎的部分,就是為了徹底掩蓋異性的身體結構差異,而反覆微調的衣服細節。
就像眼前這個看起來貨真價實、實際上是個貨真價實的女裝大佬的傢伙,他身上的這套衣服,已經修改了七個版本。
“非常合適。”中原女裝大佬中也陳懇地說,並且補充了兩句,“尤其是外套的肩部,以及長靴小腿的細節。”
僅僅在一週之前,港口黑手黨的五大幹部之一、港黑的重力使中原中也,一個很有衣品的直男,絕對想不到——
有這麼一天,自己居然會心甘情願地穿上女裝。
不僅穿女裝,並且全程心如止水非常嫻熟。
不但已經習慣了,他甚至能精準地評價出這套衣服哪裡非常合身、哪裡又存在問題、以及怎麼才能修改的更加完美。
感覺新世界的大門在眼前打……不,還是關上吧。
中原中也把假髮的髮尾提溜到肩側,臉上的表情難以形容。
“深雪,再不吃飯的話,胃病發作的人就不是我了。”
看著兩人陷入無話可說的狀態,另一頭自從深雪進來之後,就安靜如雞的某黑髮男子,終於踏著輕快的腳步迅速逼近。
有點過於歡快了。
深雪看著遞到自己面前的便當,如果不是處在工作場地,她相信對方完全可能直接塞進自己懷裡,或者開啟盒子親手投餵。
當然,太宰治搞起事來從不分時間和地點。但基於女友在工作期間冷麵無情的躁鬱兼強迫症患者形象,為了出現一言不合恢復單身的悲劇,太宰治難得把自己塑造成了乖巧懂事又賢惠的男友形象。
比如說(翹了偵探社的班)在家做一頓精心搭配的便當,(刷國木田的卡)打車到影視城來探班之類的。
“吶吶,我今天花了兩個小時才做好了飯!差點切到手。就是這裡,家裡的菜刀還挺鋒利,不過我試了試,想用它切斷動脈的話,難度未免有點… …”
太宰治念念叨叨地說,在深雪給出反應之前,一旁的中原中也首先用極具存在感的視線,將他手上的便當盒子穿了個透心涼。
當他艱難地把目光從上面移開之後,表情卻像是裡面塞了整整五百斤青花魚卷。
而深雪彷彿毫無所覺,接過那個家裡常用的便當盒,開啟後把盒蓋折到底部。裡面是一些非常正常的日式料理,以紫菜包飯為主食,隱約散發著米飯和海鮮的氣息。
看起來真的非常正常,如果不考慮它的製作者的話。
作為昔日的受害者之一,港黑重力使的良心在掙扎。然而看著這對情侶複製貼上般淡定的表情,又猶疑的把話嚥了回去。
於是三秒之後,瀨良垣深雪吃下了第一口紫菜包飯。
飯糰里加了細小的蔬菜和海鮮丁,海苔片是她最喜歡的那種,在家裡屯了整整五包。她閒的沒事就會拆幾片出來,像別人吃糖那樣含著嚼。
平心而論,無論是便當裡個頭最大的紫菜包飯,或者其他幾樣零嘴,味道都很普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