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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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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阿福當值,負責清掃落葉。這檔活計最是無聊,再加上秋風蕭瑟,葉子落個不停。

“掃掃掃,有什麼好掃的,這邊掃完那邊落,什麼時候是個頭。”阿福嘟囔,他只想趕緊把這裡清理了,回去爐子裡烤個地瓜吃。

“抱歉,”溫潤沉穩的嗓音,“麻煩讓一下。”

阿福回頭,看見一個清瘦白淨的男子站他面前,身上穿著藏青色朝服,繡了兩朵雲雀,氣若幽蘭,一看就是個貴价人。阿福這才意識到自己支著掃帚擋了整個廊亭的路,他趕緊收起立到一旁,候著那人過去。男子也沒為難他走神擋路,急匆匆去了,日暮黃昏,樹色晦暗,他仔細辨認了一下,正是向王爺的寢殿走去。

應該就是那側妃謝霖了吧,今日王爺好像回來的早,阿福歪頭杵著掃帚想。

這府裡所有的下人幾乎都不喜歡謝霖,王府畢竟是王爺的王府,王爺喜歡誰,下人們就跟著喜歡誰,更何況謝霖只是個不得寵的側妃,被派過去伺候他的人都陸陸續續走了,管事後面好像也沒再派新的人去。阿福是剛來的,也聽過這些傳言,對那側妃和王爺之間的矛盾迷迷糊糊摸了個差不多。

無外乎年老色衰,留不住人,又麻煩事多,是個善妒無出的妾室嘛——只是這遠遠一看——阿福有些不明白,那側妃也不像是眾人謠傳的那種醜人,反倒有種徐娘半老,風韻猶存的感覺。

阿福嘖嘖嘴,他沒讀過什麼書,只覺得那男子多少是好看的,雖然瘦,但一身挺拔,是他想象中的文人書生的儒雅模樣。

或許是自己沒見過真的文化人呢,阿福繼續幹活,若是自己也讀書,就不會在這裡掃落葉了。

看看面前又落了一地的葉子,阿福決定從北邊掃起,於是拎著笤帚向寢殿走去。剛走沒多久,忽然聽見裡面傳來砸碗的聲音。

“誰叫你隨意進來的!”

謝霖手裡拿著食盒,他本以為今日紀淵依然不在,所以像往常一樣推開門,在他邁左腳進入時瞥見管事急匆匆攔上來,他就知道自己又犯錯了,果然還不等站穩,一隻茶碗就砸了過來。

他抬頭環視,明白了紀淵為何如此生氣,屋裡除了只著單衣的紀淵,還有另一個男孩子。

謝霖一驚,雖然紀淵常在外面流連花酒地,但從不會把人帶府裡來,這還是第一次……謝霖有些不知所措,手裡的食盒彷彿有千斤重。

“出去。”紀淵命令道。

謝霖愣在原地,只覺得心口像是破了個洞一樣地漏風。

他是說若是有看上的,納進府裡也可以,但是……

人總是會難過。

“子洄,這樣不好,這人……”謝霖一咬舌尖,讓自己清醒過來,試圖再以臣子的身份檢驗來人身份,憑藉職責逃避痛苦,但喉頭像是被棉絮哽住。

“眼睛不好,耳朵也聾了嗎?”紀淵冷笑,“我叫你出去!”

謝霖知道自己該儘快離開,但就是遲遲動不了步,門檻就在腳後,稍稍一退便可回到此前互不干擾的模樣,但他不知道自己這一退,往後還要怎樣退讓。

“子洄……”

這是第一次,謝霖露出了些無助恐慌的表情。對面的始作俑者像是忽然來了性質,站起身來湊到謝霖面前,盯著他的眼睛看了一會。薄唇輕啟,說到:

“你既然想看,那就站在這裡看好了。”

說完,拉著一旁的男孩進了裡間。

又自取其辱了。

謝霖攥緊了手裡的食盒,木製的稜角在他手心留下深深的印跡。他知道自己現在退出門去紀淵也不會追究,但他就是不想退,聽著裡面傳來的悉悉簌簌動靜,謝霖有些發呆。

喉頭很癢,但他不敢咳,只能強忍著,忍到肺裡抽痛。

明日要去直館,還有兩封詔子沒擬,午後要面聖提交,今晚且先想想怎麼寫,一封關於河北洪澇,派張大人和季大人前去督察,一封關於北境流民騷亂,派錢大人之子錢帥出征……

北境流民,子靜可還安好,上封來信還是夏日,聽說紀含遊覽了北境多地,遊山玩水好不快活……

子靜,怎不帶我一起走了。

謝霖覺得腰有點酸,身後的門一直大開著,秋風灌進脖子裡,屋裡倒是暖和,但不舒服,只覺得自己像是要被撕裂了一樣。

不知過了多久,小男孩從裡面跑了出來,看是衣冠整齊的,謝霖動了動脖子。總算能走了。

想要轉身離去,長時間站立讓謝霖只覺得渾身痠痛,還沒邁出去,又聽見裡面紀淵叫他:“你倒是能忍!”

謝霖停住腳步。

“進來!”

屋裡很熱,紀淵依然只穿著單衣,坐在桌前看他。謝霖控制不住地望向後面的床鋪,但帳子拉著,什麼也看不到。

“坐下。”

謝霖一句一動,將食盒放在桌上。可能是站的久了,他有些麻。

看著桌上的食盒,紀淵大概明白了,這盒子是城南甜子鋪獨有的,只是或許換了師傅,味道不如小時候,他也再沒吃過。

今日謝霖,是給自己送點心來了。

紀淵看著謝霖木訥的表情,這樣的面孔從前很少見到,覺得新奇,又有不知名的快感,他只想再刺激刺激謝霖,看看這個天天端著架子的正人君子無措的樣子。

“君墨很可愛,”紀淵說,“本王覺得,可以留在府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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