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深入,四周環境愈發綠意盎然。
不遠處,充滿生機的能量呈環狀擴散開來,而圓環的中心則擺著一尊格外小巧古樸的木雕,置於高石之上,在眾星拱月中放射出柔和的綠芒。
幾個德魯伊圍繞著聖壇祈禱,她們雙手向上抬起,帶著無比虔誠的表情仰頭注視天空,口中唸唸有詞。
西涅幾人走近一些,感受到某種令人心緒寧靜的柔和能量沁入身體,而那些禱詞也愈發清晰地迴響在耳邊。
“釀於土壤以滋藤蔓,浸於大氣以催荊棘。”
“賜吾等以祝福,降生於大地。”
西涅有樣學樣高舉雙手靠近聖壇,口中高念著西凡納斯的名諱,臉上是同樣的虔誠與真摯。
配上人類女性這樣平平無奇又自然的身份,聖壇旁那幾名德魯伊很快收回注視她的目光,繼續沉浸在自己的祈禱中。
而西涅緩緩繞著聖壇邊緣移動,很快找到一處有巨石遮擋的視野盲區,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同時朝不遠處的兩名同伴使眼色。
她盯住萊埃澤爾,默默嘗試著驅動腦海裡的寄生蟲,與對方意識連結。
“萊妹。”
萊埃澤爾金色的眼睛睜大了,看起來竟格外清純無辜。
“施放法師之手,先低空飛行到我這裡來,然後繞著石臺底部靠近中間那座神像,把它抓起來,原路返回到我這裡交給我。”
萊埃澤爾總是緊抿的薄唇微微張開,她露出震驚的表情,但迅速恢復鎮定,以一位士兵的素養快速理解了西涅的一系列指示。
她破天荒的顯出些緊張,目光快速掃視四周的同時側過身去,掌間短暫閃過一道微弱的光芒。
隨後,吉斯人不自然的神情立刻轉為全神貫注,她遠遠注視著高處的神像,定在原地。
西涅在巨石後默默等待,同時很快觀察到一股朦朧到幾乎完全透明的藍光掠過自己身側。
她小心地探出頭看了一眼,幾名德魯伊仍舊面向天空吟唱著,各個都把頭仰得老高,一副恨不得長翅膀飛上去親吻雲朵的模樣。
聖壇中心的木雕靜靜矗立,看起來毫無異常。
西涅一邊盯著目標一邊默默在心中推測,萊埃澤爾心靈控制的那隻透明手此時該飛到哪裡了。
而就在她專注的目光中,那座木雕神像突然憑空浮起。
吟唱聲依舊,聖壇上的綠色能量也仍舊以環形路線流動著,而那小小的神像則神不知鬼不覺飛下了高臺,像是生了神智般沿著石臺底部迅速移動。
它一路在環境的遮掩下低空飛行,繞下高坡後很快徑直靠近剛才路過的巨石,一個急轉彎便投入了人類的懷抱。
西涅迅速將它收入意識空間,隨後維持著先前的祈禱姿勢,慢慢從巨石後繞了出來,像螃蟹似的橫著退出了那圍繞聖壇的光圈。
她轉身迎向兩位同伴,萊埃澤爾已經恢復了平時的樣子,而影心顯然也發現了先前暗中發生的一切,正一臉饒有興味等待解釋。
“在我們種族中的律法中,殺人在某些情況可以算是一件好事,但盜竊則比殺人要糟糕的多。”
吉斯人似乎是在為自己先前的那點緊張做解釋,但臉上倒沒有抗拒或是不快的跡象。
西涅笑著望向仍把守在門口的那幾位德魯伊:“你剛才不是不開心嗎?發現神像失蹤會比殺了她們還難受~”
萊埃澤爾不出聲了,她迅速轉身側過臉,只留下一個堅毅筆挺的背影。
人類不明所以,扭頭看向旁邊審視自己的影心,露出個單純無辜的笑。
“信仰問題暫且不提···就這麼偷走神像,你不擔心儀式中斷被人發現嗎?”
西涅一臉神秘:“我很瞭解這些德魯伊,她們的儀式中總是少不了各種木頭石頭骨頭,但是真正起作用的並非那些器物。”
總不能說我以前偷過吧?
影心若有所思,又莫名問了一句:“你這樣做只是為了那個吉斯人?”
背對著這邊的萊埃澤爾耳尖微動。
“雖然我不愛多管閒事,但是奉勸你一句,和她打交道要保持警惕,就算是···”
西涅還沒來得及講話,吉斯人已經轉過身來,用那雙金瞳冷冷注視著影心:“繼續說,我在聽。”
空氣中又燃起火藥味,夾在中間的西涅及時轉移話題,抬手指向林地左邊的另一處寬闊通道。
“好夥伴們?要不我們先離開犯罪現場再說?”
劍拔弩張的兩人暫且休戰,隊伍朝剛才西涅所指的方向走去。
她們穿過石柱堆砌而成的大門,眼前景色陡然一變。
腳下平坦的草坪往低處盤旋延伸,逐漸變得稀疏乾燥,小徑上荒蕪的黃土一直連線到最低處碎石嶙峋的淺灘。
放眼望去視野極佳,遠處是一大片寬闊的海灣。
幾處高低起伏的嶙峋石柱在近岸處環抱著那片蔚藍,天高海闊,陽光下的碎浪波光粼粼。
“這些德魯伊住的真好啊···有山有水有樹林的。”
西涅開口感嘆,目光遠眺那片碎石和沙礫混雜的淺灘,依稀可以看到一個模糊的身影。
她眯起眼睛,神情多了幾分慎重。
“影心。”
正遠離萊埃澤爾在崖邊觀賞海景的女牧師回頭,看到西涅一副認真模樣。
“抵抗魅惑,我之前和你說的那個法術,還記得嗎?”
影心點點頭,想起她們曾經討論術法的情景,那時候西涅問她,一般都是如何學習領悟新法術,又如何察覺到自己的提升。
“那本來就是個簡單的低階法術,你提過之後我就稍微練習了一番。”
“怎麼了嗎?”
西涅目光仍舊注視著遠處那片淺灘,似乎在猶豫什麼,一時間沒有回答。
岸邊的情況她非常清楚,有四隻鷹身女妖在埋伏。
而先前的遊戲過程中,這裡算是一場難度稍高的強制遭遇戰。
首先是鷹身女妖有魅惑能力,檢定不透過會強令跳過回合無法行動,這點很致命···其次,海灣屬於劣勢地形,行動難度大,而那些鳥妖還都是飛行系怪物,導致攻擊手段更加有限。
她先前有將這場戰鬥規劃在路線裡,特意在摸索經驗值及升級制度時和影心提過“抵抗魅惑”。
但···這場戰鬥在滿編隊伍的配置下都有一定難度,更不用提兩人隊伍。
她之前獨狼周目過這裡是用了討巧的路子,直接避開戰鬥,但現在,眼前的世界雖然存在“動態靜止”的劇情點,但時間上卻是每分每秒勻速流逝,並沒有所謂回合與暫停。
西涅嘆了口氣,眉頭越皺越緊。
目前為止,以她對這個世界規則的探索,經驗條和等級制度依然存在,只不過是以某種隱秘的方式,從有形變無形。
戰鬥與見聞、或者說完成任務,依舊是讓同伴能力增強的主要途徑,和先前遊戲時一樣。所以她儘量不錯過機會,在拉攏各個盟友的同時挑選“任務”與戰鬥。
而在升級與技能學習系統中,自己不再像先前般具有縱覽全域性的絕對控制權,但是似乎可以透過引導和干涉來改變結果。
就像是為了準備應對這場戰鬥而提前與影心提起“抵抗魅惑”。
本來一切如計劃中進行,她像先前遊戲般運籌帷幄、置身事外。但真切意識到戰鬥的風險後,她倒後知後覺生出恐慌。
遊戲中有卷軸可以復活隊友,被燒成灰被碾成渣也能透過營地的骷髏中介救活;流再多血、受再重的傷也只不過是冰冷的數字,可現在萊埃澤爾和影心就站在面前。
她們注意到了這份不同尋常的沉默,僅僅是安靜的等待著她開口,兩雙眼睛凝視著她,就像是洞悉了一切。
是被操控的、生死予奪的棋子。
是為了達成她目的的···角色。
西涅平日素來掛在臉上的輕鬆笑意消失不見,轉而變為一種透徹的、冷漠的疏遠。
“至少我需要你們。”
她口中突然蹦出一句意味不明的話,笑容重新掛上嘴角,先前那種漠然轉瞬即逝。
“你是因為偷神像被西凡納斯降咒了嗎···”
影心面露擔憂開口,連旁邊的萊埃澤爾也罕見地,目光中帶上了關懷。
“我沒事,只不過···”
西涅指尖摩挲下頜,斟酌著道:“下面有四隻鷹身女妖想吃小孩兒,我們去湊熱鬧吧。”
她說完,對著兩位同伴粲然一笑,邁開腳沿著小徑朝下走,同時語速飛快繼續陳述。
“影心,即將靠近海灘時你對我們三人釋放抵抗魅惑,然後在近處矗立的矮石柱上召喚靈體武器。”
“接下來我們分開行動,你用藤蔓爬到旁邊的高坡上,鷹身女妖出現後先用巫術箭攻擊,地形上有水的時候瞄準怪物下半身打。”
“萊埃澤爾,你儘量不要涉水,站在乾燥的沙灘上等待女妖過來,瞄準那雙大翅膀,攻擊不到致命的位置也可以出手,先手就用恐嚇。”
西涅邊說邊將背後的挎包解開,腦子的觸手扒住邊緣從中跳了出來,“啪嘰”一聲落在地面上,原地轉了個圈。
“腦腦,你···”
她指著自己的腳畫了個圈:“還是保護我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