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井秀一若有所思時,門直接被人一腳踹開了。
他抬起頭,就看見一個穿著黑色羽絨服戴著墨鏡的青年站在門口,將他上下打量了一番。
旁邊,臉上有傷的男人小心翼翼地從科涅克身邊繞過去,把他面前的一重鐵欄杆開啟。
科涅克抬了抬下巴,“出來。”
赤井秀一從裡面走出來,就聽見他煩躁道,
“琴酒讓你過來,你就跟他回來,你就這麼蠢?”
赤井秀一啞然,難道他還要當場叛逃嗎,坐實了日本公安的身份嗎?
他放過這個話題,跟著科涅克往外面走,說道:“琴酒說你失蹤,疑似叛逃。”
雖然他已經猜出來,這件事就是針對他們三個的懷疑佈下的陷阱,但到現在還不清楚全貌。
而旁邊的捲髮青年聽見這句話,卻只是道,
“動動腦子,我不可能叛逃的。”
這句話的簡直像是在說,擔心他出事純屬自己犯蠢。
赤井秀一沒回答。
他盯著面前的捲髮青年的臉,對方依然是一副理所當然到近乎強硬的態度。
對於昨天那個所謂叛逃訊息傳出的原因,和他們這次的審查,也沒有絲毫的解釋。
彷彿認為旁邊的人完全沒有聽他解釋的資格,甚至因為落入陷阱的萊伊給他造成了很大的麻煩,所以極度不耐煩。
但是仔細觀察就會發現,科涅克的狀態並不好。
雖然看起來步伐穩定,身姿挺拔,但實際上臉色和唇色都透著一種不健康的蒼白,有一種大病之後的虛弱感。
不,根本不是大病之後。
這傢伙簡直像是從病房裡跑出來,急匆匆跑到審訊室來把他帶走。
松田陣平都走到據點門口了,才意識到旁邊人很久沒有出聲,他轉頭看了一眼,發現萊伊的目光正凝在他的臉上。
“怎麼了?”松田陣平愣了一下。
“沒什麼。”萊伊收回目光,“在想你是不是又在發燒。”
“什麼發燒?”
一道熟悉的平和聲音從背後響起。
松田陣平脊背一僵,逃避般的不想回頭,但是沒有用,那個人已經自己走過來了。
他對上那雙藍灰色眼睛透出的沉靜目光,頓時覺得有些棘手。
完了,諸伏景光怎麼會在這裡?
昨天在直升機上,松田陣平不想穿諸伏景光的衣服,結果hiro旦那笑眯眯地低聲道,
“那我們聊一下你上一次生病的事情吧,有的人比我更想知道細節。”
這個有的人,當然是指的是昨天見到了那個麻煩的傢伙。
松田陣平:……這一茬能不能翻過去了,昨天這件事不應該已經結束了嗎!
他深吸了一口氣,正打算說什麼,跟著走過來的琴酒拯救了他。
琴酒掃了一眼萊伊,又看向他:“你確定要把人帶走,如果出問題的話,你自己負責。”
“行了,我保證他不是日本公安。”
松田陣平毫不猶豫地回答。
諸伏景光聽見這句,目光微凝,落在萊伊身上。
墨綠色的雙眸和他對上視線,他神情平淡從容,不見一絲疲憊之色,完全不像是在審訊室待了十幾個小時的樣子。
反而是旁邊的松田,黑色的捲髮與其說是蓬鬆,還不如說是亂糟糟地被隨手一抓。臉色更別說了,和萊伊一比,他才像是那個被關了一晚上的人。
諸伏景光心情糟糕透頂,唯一能有點安慰的是,松田陣平只在那個研究所呆了半天就出來了,可能只是單純去和那裡的某個人彙報情況。
但就在他這樣想的時候,琴酒已經走了進去,松田大概是心虛,趁機隨手推了一下萊伊:“行了,我們走了。”
抬手間,手腕部分的衣服下滑,露出內側偏上方的一個不起眼的紅點,周圍還有一小圈隱隱的淤青。
本來想先放過他的諸伏景光感覺腦子裡有一根弦崩掉了,
“科涅克。”
松田陣平以為自己能混過去的時候,諸伏景光冷靜到甚至有些冰涼的聲音,將他定在原地。
“你的手上怎麼回事?”他問。
松田陣平下意識地低頭,同時注意到,萊伊的目光也跟著看過來。
他唰地一下子用衣袖蓋住手腕,鎮定地丟了腦子:“發燒了,輸液。”
“那是動脈。”
“記錯了,是抽血化驗。”
松田陣剛說到一半,在諸伏景光的注視下沒了聲音。
他檢查了那麼多次,就算再不在意也起碼記得,除非情況危急病況特殊,否則根本不需要動脈採血。
第74章
諸伏景光盯著面前這個還想掩飾的人, 感覺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但與此同時,心裡面又蔓延出一種極深的無力感。
在卡拉斯號上,zero和他說過鬆田陣平可能是某個實驗的試驗品, 但是當時他們還更傾向於是精神方面洗腦控制的實驗。
但是現在, 這個猜測被松田陣平手上的針孔徹底推翻了。
動脈抽血一般是用於做血氣分析, 而除了幾種病症以外,最有可能的情況就是休克,呼吸衰竭或者意識模糊。而動脈注射藥物,同樣是只有在病情極為危急的時候才會進行。
昨天晚上還見過一面的人, 就在和他分開的十幾個小時之內身體狀態急劇變差?
不……更可能的是,他本來就在經受著某種實驗,而昨天中途出來了一次, 導致他的情況迅速惡化, 才不得不採取這種近乎急救的方式。
諸伏景光一時間說不出話,目光也凝滯在他的手腕上。
而對面的青年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 “總之沒什麼事情,你別多想。”
他語氣有些僵硬地說完,就想把手塞進衣兜裡。
沒什麼事, 別多想。
諸伏景光感覺腦子裡像是有一根弦崩掉了,他一把抓住松田陣平的手腕。但是在察覺手指碰到疑似針孔的位置附近後,又連忙卸下力氣,轉成虛虛地半握著。
本來想掙開的捲髮青年卻頓了一下, 壓低的聲音中有點無奈, “蘇格蘭, 這不關你的事。”
聽見松田陣平語氣中的提醒意味,諸伏景光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
他本來應該要冷靜一點的。
昨天一連串的突發事情中, 他不斷地壓抑著調整著,即使面對zero的事情,也勉強保持了冷靜——因為萩原曾經發郵件向他保證zero一定不會出事。
他始終不是孤立無援。
但是松田陣平呢?一旦他出事了,誰又能幫他?
他們終於度過一劫的時候,卻發現這個他們拼想拉出來的好友,可能因為他們的事情正又一次遭受痛苦。
諸伏景光抓著松田陣平的手腕,痛苦又理智地意識到,在這種時候,他依然不能表露真正的關心,而是要想辦法把自己的失態掩飾過去。
因為此刻旁邊的萊伊已經將目光落在他的身上,探究的眼神像是一把能切開脈絡的鋒利的刀,正細細審視著他。
赤井秀一確實是被蘇格蘭的語氣驚住了。
但隨即就和蘇格蘭一樣,將注意力集中在了松田陣平手上的針眼上。
他在這短短一瞬間,就想起了之前在卡拉斯號上,松田陣平明明只是低燒,卻需要大量抽血,那個抽血量完全不像是正常醫學檢驗的需要。
一個荒謬的猜測浮現在他腦海中。
科涅克身上該不會正在承受著組織的某種實驗?
但科涅克在組織這麼多年,地位不低,手上的權力也不少,組織居然還敢在他身上做實驗,就不怕科涅克不堪忍受,有一天真的背叛了嗎,組織有什麼底氣這麼做?
還有蘇格蘭,他對科涅克的在意程度,是不是太高了?
赤井秀一盯著蘇格蘭,感覺腦海中有個答案呼之欲出,但是還沒想清楚,就看見蘇格蘭無奈地笑了起來。
“怎麼會不關我的事情呢?”
赤井秀一甚至覺得這可能是一種天賦,蘇格蘭的笑容中就是有一種驚人的親和感。沒有什麼衝擊力,像是溫柔的風,讓被吹拂的人情不自禁地放下警惕。
“我會擔心你。”蘇格蘭說。
赤井秀一清晰地看到科涅克的臉上立刻掠過了一絲不自然,像是被撬開了殼的貝,連縮回手的動作都顯得倉促狼狽。
更糟糕的是,連赤井秀一都看不出來蘇格蘭此刻的態度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如果是真的,他作為琴酒的人,當著組織成員的面表現對科涅克的在意,不怕引起誤會嗎?
如果是演出來的,那蘇格蘭未免也太可怕了。
一直到兩人上車,坐在駕駛位的赤井秀一,還能從後視鏡看到蘇格蘭往他們離開的方向望著。
但這時他的唇邊的笑容已經收斂,目光蘊靜而深沉,讓人捉摸不透。
赤井秀一心中的違和感再次一掠而過,他收回目光,轉頭看向副駕駛的科涅克,卻發現他正把左手按在右手的手腕上,神思不屬,似乎正在想什麼。
赤井秀一:……
有那麼一剎那,他心裡蘇格蘭的威脅程度一瞬間拔高,彎道超車,直接越過了波本。
不,最好這兩個還是一起遠離科涅克吧。
他握緊方向盤,打斷科涅克的思緒:
“你的身體是怎麼回事?”
雖然是問出口,但赤井秀一也沒指望科涅克告訴他,結果科涅克奇怪地掃了他一眼:“原來你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