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揉著頭,彷彿在深度睡眠中被人猛地叫醒,清醒又迷糊,腦子裡咣咣若有東西撞擊,暈乎乎地扶著牆,陶小文喘氣道:“我好像還聽到了有人叫我的名字。”
旁邊人說:“我也聽到了。”
兩個年輕人回過神來,不禁毛骨悚然,摟在一起,戰戰兢兢打量四周:“該不會是……”
“陶小文。”桌邊又響起了叫他名字的聲音,與此同時,一道燭火在桌上點亮,陶荇轉過頭來。
兩人一驚,雙腿發軟險些跪倒,待看清那是個人時,才大鬆口氣,陶小文揉揉眼,不敢相信般道:“家主?”
“家主!”又看了幾眼,他們終於放鬆下來,快步走上前, “家主您怎麼在這兒?”
“我喜歡這宅子,暫時住在這兒。”陶荇道,“你們倆這是……”
陶小文剛剛輕鬆的神色又緊張起來,鬆開身邊人的手:“我跟我朋友過來玩,不知道您住這裡,不是存心打擾的,那個沒事我們先走了啊,這一點小事兒家主您千萬別告訴我爸啊,求求了。”
“哦。”陶荇點著頭,“好。”
他對這陶小文印象深刻,是因為前天家宴這位現場表演了個快板,至於他爸是哪個,陶荇壓根不知道。
“那我們走啦。”陶小文禮貌行禮,拉著青年往外走,邊走邊小聲安慰,“你看,這裡住的有人呢,別怕啦,剛剛肯定是我倆親忘形了,不經意挪到了門邊。”
青年打了他一下:“還說,有人住你還帶我來,丟死人了,你家家主為什麼住在這麼烏漆嘛黑的地方,還不點燈。”
陶小文搖搖頭,他也不知道。
兩人走出,陶荇起身去把門鎖上,屋內恢復安靜,他又點了幾根蠟燭,環視一週沒找到那位的身影,便搬梯子先修電。
可能是後院門沒關,屋裡吹進來一陣風,桌上食物的包裝被吹得嘩啦有聲,燭火搖曳不定。
陶荇戴著手電筒,踩著梯子往上爬,爬到一半,看見後院微微泛光,只一瞬卻又消失了。
“打閃了,要下雨了嗎?”他繼續往上爬,爬到頂端,坐在一個橫樑上,撬開點燈的線路。
風把屋裡的桌椅吹得咯吱響,後院微光一亮又一滅,陶荇低眉一瞥,還好,這梯子沒被吹跑,他笑了笑,鼓搗一會兒,接好電路,踩著梯子下來,拍拍手,按下開關。
與這間宅子不太相稱的琉璃燈,每一塊玻璃都反射出光芒,霎時照亮整個房間,多少年沒有燈光的古宅,一片璀璨。
屋裡的風止息了,外面的閃電也消停了,陶荇把電筒摘下放到桌上,順便吹滅那幾根蠟燭。
然後起身,轉頭。
赫然間,他的瞳孔猛地放大。
眼前一架森森白骨,帶著腐朽的黑斑和泥濘,彷彿剛從土裡鑽出來,空洞的眼窩裡透著紅光,在燈下搖搖晃晃。
離得這麼近,陶荇的臉幾乎貼上那白骨,兩點紅光跳動如鬼火,潮溼腐朽的泥土氣息鋪面而來。
他驚叫一聲,踉蹌後退:“啊,鬼啊……”
不小心撞到桌子,沿桌子轉彎,轉到後面,繞個方向,他倉惶抬頭,向上方大喊:“喂,快跑,有鬼啊,你在哪兒,在三樓嗎?”
清風又起,燈影搖晃,三樓扶欄邊站著一個紅衣人,淡漠看下來。
陶荇瞥見他:“快下來,咱們趕緊走,這裡真有鬼。”他說著話,撿起一個板凳腿,瑟瑟回頭,“就在……”
燈下明亮空蕩,桌子上的食物冒著熱氣,那白骨剛剛站立的地方,什麼也沒有。
“咦,不見了?”陶荇面色蒼白,心臟狂跳,“剛才明明就在這裡,太真實了,不是幻覺,真有鬼,快走。”
樓上人望了眼那晶瑩的燈:“我不怕鬼,你自己走吧。”
“你不怕是因為你沒碰見過,等你真的看見,就怕啦。”陶荇駭然,“什麼封印什麼幻覺,都是鬧眼子,這裡就是有鬼,就算你不怕,這鬧鬼的屋子也沒法住人啊。”
“說了不走就不走。”樓上人拂袖,“你害怕,就趕緊離開。”
“你把我當什麼人了?”陶荇上前一步,“我不會丟下你,哦。”他一拍頭,“我知道了。”
他把梯子再搬過來,往上爬,動作利索,三兩下就攀到橫樑上:“你是不是捨不得那牌匾,這沒關係啊,我們把它帶著就是了,可巧了,我剛修電的時候,看見它在這裡放著,你還挺會藏。”
紅衣人臉色微變,彼時陶荇已經手一勾,將那擱在橫樑上的牌匾撥了下來。
他一觸碰,紅衣人再沒法掌控,暗握住手,蹙緊眉頭。
“叮咚”一聲,牌匾落地,陶荇跳回地面撿起牌匾,吹一吹灰塵:“好了,走吧。”
紅衣人咬了咬牙,轉身往樓下走,側臉上的裂紋在幽暗光影中若隱若現,至樓下明亮的燈光裡,恢復如常,他伸手:“把牌匾給我。”
“啊,哦。”陶荇將牌匾遞到他面前,將要觸碰到他手時,忽地想到什麼,又收回,“還是我幫你拿著吧,你趕快去收拾東西,放心,我不要你的。”
男人手上落空,面上閃過一絲慍怒,佇立不動。
“你不收拾嗎,好吧,算了,需要什麼出去再買。”陶荇將他手一拉,“快走。”
男人手一抬,掙脫他的拉扯。
陶荇微怔:“好我先去開門。”他快走幾步將那緊鎖的紅木門開啟,“你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