麼?”
黎曉點了點頭:“我聽我爹提過,西竹山國師府早已不問政事,其實更像是一個武學門派,只不過裡面只招收白衣宗氏子弟,宗氏之人凡是想要學武的,應該都會來這裡生活吧。”
“我明白了,”韓葳恍然大悟,喜道:“所以這個西竹鎮應是個繁華之地,等到了那裡,我給你買些人參燕窩好好補補。”
黎曉笑了笑,覺得有些乏累,便閉目養神起來。韓葳站起身,雙手擋在額前遠眺兩岸青山,心中積壓的抑鬱彷彿也有所消減。突然,一隻粗糙的大手從身後伸出,猛地捂住她的嘴,韓葳大驚,忙以手肘向後撞去,但是力度太小,身後之人根本沒當回事,一把將她死死抱住,另一隻手朝韓葳衣襟中探去。
韓葳一陣噁心,旋即明白這船家是在找她的錢袋。船家摸出錢袋,又帶出了好幾張銀票,不由眼中精光一閃,一把便將韓葳推下了船。
意外瞬間發生,待黎曉感覺到不對勁而睜開眼時,韓葳已經一聲驚呼,跌進河水中。韓葳雖然從小玩水,卻還沒真正下過水,更何況此時被人惡狠狠推進江中,愣是撲騰了半天都沒上來。
黎曉眼眸一沉,不顧傷勢地強行躍起,一腳便將那歹毒的船家踢下水,然後抄起船槳,果斷對著水中露出的腦袋狠狠砸了下去。她本不是輕易下殺手之人,但眼下自己重傷,韓葳不會武,誰知對著船家手軟會不會最終害了自己?
見船家不再浮上來,黎曉便扔下船槳,跳進水中去尋韓葳。片刻之後,黎曉將韓葳託上船,自己又使出最後一分力氣爬上來,緊接著就攀著船簷噴出一口血,昏了過去。
韓葳迷濛了片刻即清醒過來,見黎曉的模樣不由嚇了一跳,怕她再著涼感冒,登時顧不得自己一身溼漉漉,忙將黎曉拖到船篷下,脫掉她的溼衣裳拿出去晾,好在這會天氣和暖,江上也沒什麼人。
韓葳安頓好黎曉,才開始解自己的外衫,脫到一半又開始欲哭無淚,她的錢袋和銀票盡皆打了水漂。屋漏偏逢連夜雨,韓葳仰天嘆了一口氣,硬生生將自己快要崩潰的情緒收了回去,黎曉的傷勢本就不見好轉,又遭此劫,形勢容不得她顧影自憐。
韓葳將船上所有東西翻了一遍,竟然找到些水糧,雖然只是些乾癟窩頭和白水,但在此絕境中,已經足夠她嘆一句“天無絕人之路”了。
韓葳重新收好水糧,拿起船槳試著划船,小船原地打轉幾圈,反而開始退去,沒辦法,西行乃逆水行船,不進則退,韓葳不敢洩氣,不停嘗試,直到折騰得滿頭大汗才終於摸出些門道,慢慢開始前行了。韓葳匆匆喝了口水,咬了幾口硬得石頭一般的乾糧,忍著隱隱胃痛,開始專注操船。
。。。
第66章 坎坷而至三月三
永安城向東三百公里有個小鎮叫東平,鎮上有家經營了二十年的三月三客棧。老掌櫃很受當地人尊敬,不僅因為他行商本分,待人和氣,樂善好施,還因為掌櫃有個兒子在京中丞相府任職。
這日午後,堂中最後一桌客人走後,店小二打著哈欠抹著桌子,忽而聽聞身後有腳步聲,小二堆了一臉的笑容轉過身來,正要喊一聲中氣十足的“客官裡面請”,待看到身後之人時卻鬼使神差地降低了音調,似是很怕唐突了來人,一臉諂媚的笑意轉瞬變為恭謹,躬身道:“姑娘這邊請,您幾位?”
“一位。”女子聲音沉靜,一襲素色連帽斗篷遮住了身段,只露出一張乍看尋常,細看卻頗得姑射□□的容顏,那眉眼間的輪廓乍看柔和,細看卻又多出幾分犀利之感,眸光淡然掃過堂中,不急不緩地給自己找了個偏僻的位置落座。
小二小心地跟在後面:“姑娘想吃點什麼?”
“一碗白粥,揀兩樣清淡小菜即可。”女子拉下斗篷的風帽,一頭長髮上只束了一根白色緞帶,再無其他裝飾。
“好嘞!”小二說著轉身,朝後堂廚房走去,還沒走出兩步,又被這女子叫住,小二回身,只見這女子從袖中拿出二兩碎銀子,低聲道:“我跟家人走散了,想跟小兄弟打聽一下,可曾見過一位十七八歲的少年公子,相貌英俊,著藍衫,身邊跟著一位二十出頭的家僕?”
小二愣了一瞬,旋即低眉作努力回想狀,半晌才笑道:“這人來人往的,幾乎每日都能見到少年公子,小的還真沒怎麼注意,實在抱歉得很。”
女子眼中失望之色一閃而過,微微一笑:“無妨,謝謝小哥。”
過了一會兒,飯菜上齊,小二若有所思地退到了後堂,店中只剩櫃檯後正撥著算盤的老掌櫃。女子進食很是安靜,舉止帶著名門閨秀的嫻雅,只是神態有些心不在焉。不知不覺間一碗白粥已見底,女子輕輕放下勺子,眉心微皺。
這時,女子身後突然出現一名青年男子,語氣有些不確定地喚道:“大小姐?”
女子愕然轉頭,顯然認識身後這個正在作揖之人:“李大人?”女子不由站起了身,一聲嘆息,道:“你……辭官了?”
被稱作“李大人”的男子一聲苦笑,算是預設,又低聲道:“大小姐,我們換個地方談。”
這男子就是韓萱大婚當日,親眼目睹宋良粟在江家自盡的韓平川的門生之一,名叫李繼。韓門沒落之後,李繼留在京中,職位不變,然而熬了些時日,終究是心裡抑鬱難解,便辭官回鄉,自此絕意仕途,以幫著老父打理幾間客棧為生。而這位李繼口中的“大小姐”,自然就是韓芷無疑了。
當日韓芷與韓杉分道而行,相約在三月三客棧會合,時至今日,已過了兩個月。韓芷之所以過了這麼久才出現,還要從那一晚說起。
張宏為了讓韓芷擺脫追兵,一時心急,在大雨中抽驚了韓芷的馬。韓芷勉強算有半吊子馬術,無奈之下只能順著那匹瘋馬不辨方向地瞎跑,最終還是被顛下馬身,摔進了野地裡,就此昏迷不醒。
待到第二日被正午的陽光曬醒,韓芷已完全不知自己身在何處,昏昏沉沉間茫然四顧,不見人影,恍惚中認了個大致方向,打算回頭去尋找張宏。其時她心裡已經絕望,明白張宏應不會有什麼生機了,但她活要見人,死要見屍,迷迷糊糊搜尋了兩日才找到張宏的屍體。
韓芷單憑著一雙手草草埋葬了張宏,一口氣頓時洩了下去,再也站不起身。兩日來她餓了就吃些野果,渴了就喝些不乾不淨的池水,大雨中淋了一夜後高燒越來越重,在即將不省人事地閉上眼之前,韓芷望了一眼埋著張宏的小土丘,心裡默唸道:“若我能僥倖不死,終有一日會給你個交待!”
閻王爺最終還是沒收她這條命,韓芷再次醒來,是在一個農戶家裡,之後纏綿病榻近一個月,身體才勉強恢復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