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看著霍月尋有點緊張的目光,莫名感覺自己有被安慰到。
“好多了,就是剛剛沒反應過來,”紀灼強調道,“不用擔心我,真的。”
霍月尋的神色還是有些憂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紀灼看了半晌,最終還是敗下陣來,拉開他旁邊的一把凳子坐下:
“好吧,有什麼不舒服一定要告訴我哦。飯菜都是熱的,吃點東西好不好?”
紀灼後知後覺地發現,霍月尋每次跟他說話,語氣都相當溫柔,有些時候簡直跟哄小孩一樣,要麼是“好不好”、要麼就是些別的語氣詞。
關鍵是,別人這麼說,通常會有點奇怪;可霍月尋這麼說,卻讓他覺得格外受用。
……可能是,霍月尋的人格魅力吧?
紀灼的心情不知不覺地輕鬆了一些,“嗯”了一聲,接過霍月尋遞過來的一大碗排骨湯。
這頓飯他吃得很滿足,也不知怎地,霍月尋做的所有菜都非常符合他的口味。紀灼不會臉大到以為霍月尋提前瞭解自己的喜好、為自己量身定製,便理解為他跟霍月尋的口味一樣。
吃完飯,他這個坐享其成的人自然而然地想要去洗碗,卻被霍月尋攔在了路上。
“有洗碗機。”
霍月尋握住他的手腕,把他拉回了放著畫架的桌沿,“再說了,我們小紀畫家的手可是要用來畫畫的呀。”
紀灼有點不太好意思。
但留給油畫的時間確實不太多了,他也沒再矯情地跟霍月尋推拒下去,果斷地拿了自己的畫具,抬眼望了一圈四周,想給霍月尋找一個光線良好的位置。
條件反射地,他看向了有著落地窗的陽臺。
那兒的光線很好,唯一的缺陷就是側邊的衣架上掛了些許衣服,有些影響整個畫面的佈局。
“可以先把衣服放到別的地方嗎?”紀灼問。
霍月尋彎了彎眼睛:“當然沒問題。”
說著,霍月尋就要上前。可紀灼哪裡能讓他一直幹活,連忙先他一步伸手,一件件地將衣服拿了下來。
結果不看不知道,這麼一看才發現,這衣服竟然是紀灼自己的破t恤。
——霍月尋趁著他睡著的時候幫他洗了!
紀灼抿抿唇,突然感覺有點尷尬,但還是硬著頭皮繼續收。這種頭皮發麻的感覺在他摸到下一塊布料的時候達到了頂峰。
呼吸有一瞬間的凝滯,紀灼感覺自己的眼前一片暈眩。
“……你怎麼?!”
再厚的臉皮在此刻也會土崩瓦解,紀灼的臉“轟”地一下燒了起來,用盡全身的力氣,顫著嗓子:
“你連這個也洗了嗎?”
霍月尋眉眼彎彎,左臉頰綴著個小梨渦。
“對呀,”他認真道,“你放心,我知道內褲要跟外衣分開洗的,所以……”
可能是怕紀灼覺得不衛生,他彎著眼,貼心地將下半句話補全:
“你放心,我是用手搓的。”
第17章
如果聽到上一句時,紀灼還抱著最後一絲僥倖心理希望霍月尋只是在跟自己開玩笑,那麼這擲地有聲的下一句,便是徹徹底底地扯走了他的最後一點遮羞布。
他的腦袋像是被人摁進了正在敲響的大鐘裡,耳朵嗡嗡直響,緩了好幾秒才艱難地擠出了一句:“不是衛不衛生的問題……”
紀灼哽了兩秒,覺得自己很有必要糾正一下朋友的隱私觀念:
“關鍵是,內褲是非常私人的東西,就算是再親密的家人都不會替彼此洗的。”
他的表情很認真,雖然已經很努力地剋制了,但還是避免不了些許說不出的尷尬。
見狀,霍月尋臉上溫柔又高興的笑容慢慢地消失了。
他的唇瓣上下張合了片刻,一雙漂亮勾人的丹鳳眼尾端垂下,輕輕吸了吸鼻尖,低聲說:“對不起。”
“……”
紀灼受到會心一擊,舔了舔唇,連忙解釋:“我不是要怪你的意思,謝謝你好心幫我洗衣服,我就是——”
“對不起,”霍月尋耷拉著眉眼,看上去像是某種被雨淋溼了的小動物,沮喪又愧疚,“你不用安慰我,本來就是我做得不對。是我又沒有分寸感和邊界了,是我的錯。”
“我從小到大都沒有過什麼真心的朋友,從來都不知道怎麼跟朋友相處才是對的。我今天三番五次冒犯到你了,還理所當然地以為你會開心……”
紀灼的喉嚨一緊,感覺膝蓋上噼噼啪啪地又中了幾箭,排成一行字: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他有點後悔自己的反應那麼大了:“不是,你也沒做錯,你別難過,我挺…挺開心的!”
霍月尋一直都垂著腦袋,聽到他的最後一句,才緩緩地抬起頭。
他抿了抿唇,露出他頰側的小梨渦,還是一貫的溫柔笑意,只不過多了幾分小心:
“……那你可不可以不要因為這件事討厭我?”
紀灼對上那雙亮晶晶的眼睛,只感覺大腦宕機。
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鬼使神差地說了句“可以”。
霍月尋如同在法庭上被宣判無罪的嫌疑人一樣,露出了一個如釋重負的笑容。
“那就好,”他說,“紀灼,謝謝你包容我。”
紀灼只感覺自己腳下踩的不是地板而是雲朵。
他在原地緩了兩秒,然後才恍然想起自己手裡抱著的東西,轉過身將幾乎已經乾透的衣服放到了一旁的沙發上,有點侷促地開口:“不用謝……那個,我感覺時間有點來不及了,我們可不可以開始畫畫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