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了嗎?
當她再度醒來時,感覺這個世界有些不真實。
“哦……妲羅小姐……您總算睜開眼了……”阿德琳的聲音飄蕩在她的意識裡。
吉列娜也來到她的身旁,她們手忙腳亂地服侍著自己的女主人,生怕有一點閃失。
“……這是什麼古怪的魔法……她的身體看上去一點毛病也沒有,可是整個人毫無血色,死氣沉沉的……”
“阿德琳!在這間房內禁止你提‘死’這個字,如果她有什麼不好,伯爵夫人不會喜歡你呆在這裡的!”
“哦,你也一樣……”
她們爭論了什麼她聽不十分清楚,一點點掀開沉重的眼皮,妲羅只覺得自己渾身僵硬得好像灌了鉛一樣。
她很想掙扎著爬起來,但是哪怕動一下手指頭都成了極為困難的事;而且她發現自己的意識很難聚攏在一起,明明睜著眼睛可以看到房間內的景象,卻無法將所見所聽組織成有意義的思維。
她這是怎麼了?難道她變傻了?
正如吉列娜所說的——這是什麼古怪的魔法在糾纏著她?
是伯爵對她的懲罰嗎?
因為她看到了不該看到的,就只能在床上變成一個沒有思維的木偶……
不知什麼時候伯爵夫人坐在了她的床前,擔憂地望著她——
“親愛的……你能聽到我說的話嗎?”
她的聲音模模糊糊地飄進來,充滿牽腸掛肚。
“親愛的,不必擔心……巴溫切爾一定會想辦法治癒你的……”
然後傳來她憤怒地質問:“……實在太魯莽了……怎麼會發生這麼嚴重的事……”
房間內有男人的聲音傳來,低沉富有磁性——
“母親,我一定會想辦法找到黃金韁繩……還有襲擊妲羅的巨魔也必須付出代價……”
什麼?巨魔?
她聽得糊里糊塗的。
這樣混沌的狀況持續了多久她也不清楚,直到有一張慈眉善目的面孔出現在她眼前,她的眼神才恢復了活力。
那個有著一頭灰白色長髮、面色紅潤的老者對著她看了良久,嘴唇一張一合的,極有耐心地訴說著,他的聲音逐漸換回了她的神智——
“……妲羅……妲羅小姐……你能聽到我說話嗎?”
她努力地點頭,欣喜地發現自己可以動了!
這位老人似乎渾身充滿了魔力,彷彿他想讓她做什麼她就立即可以做什麼;而且他的表情充滿了生機,似乎眼前的狀況並不是什麼難題。
他一定是個法力高強的魔法師!是伯爵夫人派來拯救她的!
她急忙以眼神來求救,魔法師呵呵笑道:“親愛的小姐,你被施加了一種禁咒,我想肯定是那日你遭遇的巨魔們乾的,他們最擅長控制人的心靈……”
巨魔?
再次聽到這個名詞她有些惘然。
她在心裡覺得事情可能並不是那樣的,但是凝視魔法師的眼睛時,她又覺得腦袋裡關於一個嫵媚的女子和伯爵在一起的那些畫面變得支離破碎起來,像夢境一樣荒誕離奇。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魔法師和藹地說:“……你受到了某種來自心靈的重創,某種邪惡的意志控制了你的心。要想擺脫它,你必須擁有可以戰勝它的強大意志,或是足夠控制自己內心的魔法……這對於像你這般柔弱的女人來說的確有點強人所難了,但我仍然有一個辦法可以協助你擺脫這場噩夢……”
她急切地想知道那是什麼。
魔法師注視著她的雙眼,她感覺到他的眼神在發光,十分明亮,從他的額心溢位了光點,溫柔和煦如同雪花一般。
“……對於這種禁咒,最好的辦法是選擇遺忘——忘記當時發生的情形,特別是一些細節,讓它們在你腦海中變成無意義的場景,如此……這種魔法就失去了控制你的根源,你根本不會記得自己遭遇過什麼,也就不會被他們所控制……”
一瞬間,她感覺自己的腦海一片空白,某些畫面自此被抹除,取而代之的是心頭的驟然鬆弛,彷彿壓在心上的一塊沉重大石被挪了開去,她的身體、乃至整個靈魂都若雨後春芽般一鼓作氣破土而出。
她一下子坐了起來,大喘了一口氣——
“諸神……我已經忘記該如何呼吸了……”
妲羅的雙眼盈滿了激動的淚水,臉上洋溢著喜悅的笑容。
魔法師微笑著面對她,“祝賀你從噩夢中醒來,我的夫人,看來您正如我所預料的那樣意志堅定。”
他說罷轉向坐在一旁的人,隨著他的目光轉移過去,妲羅驚訝地看到艾德溫正端坐在對面一張寬大的橡木椅上,將室內所發生的一切盡收眼底。
她頓時感到有點窘迫,彷彿自己最不堪的一幕被人瞧見了一樣。
他是否見到了她動彈不得、無法言語的痴呆模樣?
好在伯爵的表情完全凝注在觀察她是否安全上,見她清醒過來他如釋重負,立即起身來到她身邊,將她從魔法師施法的石臺上攙扶下來。
“親愛的,告訴我你的感覺怎樣?”他的聲音溫柔沉厚,充滿了擔憂。
妲羅望著他,一時說不出話來。
她感覺自己的思維似乎中斷了,不知道該如何銜接起來。
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自心頭被抹去,讓人有種說不上來的不舒服感。
伯爵手心的熱力源源不斷地傳遞過來,她看到他湛藍的眼眸在隱隱發光,心知他在使用某種魔法。
他的力量令她逐漸感到放鬆,不知不覺地信賴他。
“艾德溫……我很好,可是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她喃喃道。
他先是一愣,注視著她清澈雙眸的表情有些複雜,但隨即他伸手攬住她,以柔和的語調安慰:“沒事,妲羅,你只是受到了驚嚇。”
“有人襲擊了我?”
“是那些混跡在荒地外圍的巨魔乾的好事!我已經派雷蒙和費肯爵士率領士兵去那一帶搜尋他們的行蹤,你無需擔心。”
“可是爵爺……既然他們如此厲害,難道我們不應該遠離那裡嗎?雷蒙會不會受傷?”
聽到雷蒙出去了妲羅有些擔心,如果他也中了這種禁咒豈不是和她一般難受?
但艾德溫卻說:“這點你用不著擔心,有格雷法師跟隨他們一起去,他們知道如何對付巨魔!”
“可我是怎麼跑到那麼遠的地方去的?好奇怪……”
妲羅想起荒地距離暴風城的遙遠,就感到匪夷所思。
但是她很快想起了前面發生的事,“糟糕!我把阿基里斯弄丟了?”
艾德溫詫異地挑起眉,“我以為你都忘了……”
妲羅也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先前巴溫切爾的魔法的確讓她遺忘了過去幾天發生的事情,但是這會兒她腦海裡又衝出一幅畫面——她騎著雄獅鷲阿基里斯一飛昇天,在空中快意馳騁……
只是後面的情形就接續不上了,也許是她在天空翱翔時沒有牢牢抓住獅鷲的韁繩而被摔到了地上?
天啊!如此看來她能活著真是件幸運的事!
他們是在哪兒找到她的?荒地?她飛到了那麼遠的地方嗎?
艾德溫注視著她的表情,看到她時而迷惑,時而緊張,攬在她肩頭的手不禁加重了力道——
“妲羅,你想起什麼來了嗎?”
他將她整個人都攬入自己懷中,緊緊擁抱著她,用自己溫熱的肌肉包圍她。
“我只記得我乘著阿基里斯飛了起來,然後我高興得昏了頭……不知道後面發生了什麼……”
“讓我來告訴你吧——那頭獅鷲被你從法術中釋放出來了!我親愛的,你在興奮中解開了黃金韁繩,那頭野獸恢復了自由當然會把你甩下來——”
“諸神……”
妲羅聽著他的描述就感到心驚,為自己沒被摔成幾瓣感到慶幸。
“以後你可千萬不能再做這麼危險的事了!”他的語氣有些嚴厲,但是表情卻是寬容的,讓她鬆了一口氣。
她情不自禁地偎在了他的胸前,喃喃道:“天啊,我怎麼會做出這麼魯莽的事情?難道……這就是我的本性嗎?我從來沒有這麼失控過,爵爺……這一定是來自精靈的某種……”
“不,親愛的!”
艾德溫捉住了她的下巴,將她的小臉抬起來,嚴肅地告誡:“你並不是一個精靈,而是一個人類,你應該時刻記住這一點!”
“可我……”
妲羅覺得有些迷惑,她有些記不得當時的情形了,那種本能釋放的癲狂和天旋地轉的感覺似乎從她的血液中消失了,現在的她很難回想起當時坐在雄獅鷲背上時的那種迷幻感覺。
艾德溫嘆了一口氣,“我並不應該逼迫你遺忘掉你的家族歷史,但是親愛的,你應該記得我是從什麼地方將你救回來的!你屬於巴洛斯,屬於暴風城,屬於我們!”
妲羅的雙眼一亮,“是的,艾德溫,你說的對!我永遠不會忘記我想要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