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景物如虛如實,恍若水幕般晃悠起來,畫面開始轉變,黑夜成了白天,湛藍的天空中飄著柔軟的白雲,地面綠草如茵,花團錦簇.....
忽然,砰——
一聲槍響將他們從夢魘里拉回來。
林亦然清醒,巷口處停了一輛車,七八個男人迅捷有素地舉著槍朝他們衝來,確切來說是衝進他們身後的巷子裡,一人對他們喝道:“你們趕緊走,裡面的人是我們追查了很久的連環殺人犯,快到外面去!”
對方說完裝上消音器之後也衝進了裡頭。
林亦然回頭看了眼,殺人犯已經被團團包圍。
“哥?怎麼回事? ”除了知道要跑,林亦閔還懵得一批。
林亦然也回不過神來,一切發生得太不可思議,弟弟夢遊,飛機上的變態男人,突然出現的持槍便衣,一件接一件疊加在腦海裡,而另一頭任一已經殺死了夢魘怪物,但到臨死夢魘怪物還在發出呵呵笑聲。
任一細想了下,當時房間裡有兩張床,一張床是林亦閔的,另一張床是單姚的,他追蹤的這顆眼球藏的,是誰的床底?
林亦然和林亦閔出了巷子。
“咦,我口袋裡有東西,”林亦閔察覺走路時睡衣下襬一蕩一蕩,伸手摸進口袋。
攤開掌心,手裡是一顆眼珠子。
比黑夜更濃郁的陰影不知不覺籠罩在他們面前,兩根指甲尖銳細長的手指捏起林亦閔手裡的眼球鑲嵌回眼眶,林亦然聽見了弟弟的驚叫,聽見了身後巷子裡的便衣警員說著“在哪兒”“怎麼不見了”之類。
他想回答,可他回答不了。
林亦然的肚子被怪物一爪子貫穿,發不了一絲聲音。
鮮血如瀑布般嘩啦啦往地上流。
“哥!!!”林亦閔驚恐嘶吼,他從來沒有見過一個人的手可以變成鋒利的爪子,甚至洞穿人的肚子,顧不得恐懼不恐懼,他鉚足了力氣踹在男子身上。
然而男子紋絲不動,祂抽出手,伸出猩紅舌尖舔舐指尖上的鮮血。
祂感受到了稀有的難得的美味。
“啊......”祂發出饜足長嘆,然後瘋狂地開始舔自己的手背、手心、指縫....
一滴血都不能浪費。
一滴都不可以!!
祂要先喝完這個人類的血,再開始慢慢吃肉。
林亦然往地上倒。
“哥!”林亦閔慌亂扶住他一屁股坐下,兩隻手要去捂血洞,可是血洞太大了,不知道該怎麼按,不論怎麼按鮮血都在不斷淌,當下哭起來,“哥,哥!這怎麼弄啊,啊啊,啊啊啊啊——”
肚子被貫穿那一刻,林亦然沒察覺到痛,痛覺是在這一瞬間之後襲來。
可能是痛,可能是麻木,這份痛苦超出了身體的承受能力,超出了腦海能傳導的痛覺的感受,嘴唇一蠕動,一大口血又從嘴裡湧出。
“啊啊啊啊.....”林亦閔被染得渾身是血,哭喊著,他一手摁血洞一手去找手機要撥打120,可是誰肚子被戳個大洞能救回來,拿什麼去填,“哥你別死啊,你別死,你堅持住,啊啊啊,啊啊——”
林亦然呆呆的,眼神逐漸失焦。
耳邊的哭聲、混輪的腳步,裝了消音器的槍械仍舊能發出的短促的嗤聲都彷彿從遙遠的時空中傳來,然後所有的喧囂漸漸消失。
原來瀕死時這樣一種感覺,身體很疲憊,又似乎很放鬆,腦子一片空白,又矛盾的塞滿了全部回憶。
家人、朋友、戀人.....
說到戀人,他和霍競才談了幾天啊.....
回憶停止,思緒已墜入混沌。
或者說,死亡。
“啊啊啊啊,哥——”
任一趕來時,現場混亂,特殊部隊正與夢魘怪物持槍對峙,而林亦閔抱著倒在地上的林亦然無助哭喊:“誰來救救我哥,誰來救救我哥啊啊啊啊——”
任一的目色亦出現驚恐,怪物他可以對付,但治癒能力他沒有。
怪物動作靈敏迅捷,子彈很難打中,突然間祂的肚子鼓脹起來,猶如孕婦懷胎。
任一想到曾經在別的空間遇到過的生物,例如雙生子,只要其中一個不死,另一個哪怕死亡也能在雙生子的體內復生,夢魘怪物大概就是如此。
原地一躍,任一衝上前。
在他還沒接近怪物前,夜空的月亮染成了血紅色,小鎮昏暗的街道渲染開奇異紅霧,整個小鎮的磁場發生了變化,特殊部隊的槍械在磁場影響下射出的子彈沒偏離了正常軌道,怪物發出嚎叫,行動變緩,就連任一也在躍起的霎那又驟然落地。
天空撕開了巨大的裂口。
“天吶!那是什麼!”有人指向高空之中。
特殊部隊的成員都慌亂起來:“怎麼回事,沒說有別的怪物啊!”
“這是新的空間縫隙嗎?!”
“開槍嗎隊長?”隊員大吼。
他們是臨時成立的追捕小隊,一直追著夢魘怪物而來,據他們收集到的線索,這個鎮上除了夢魘怪物沒有別的外來生物,在沒有分清敵友前,隊長緊急喝止住隊員們的魯莽行動。
林亦閔顧不上看其他的,也聽不懂他們說什麼,他只知道哥哥快不行了。
有隻手搭在他肩膀上,道:“支配者大人來了。”
高掛著血色圓月的夜空中,漆黑恐怖的觸手從裂縫中伸展出來,巨大影子恍如山嶽舞動在小鎮上空,強大巍然的壓迫與深深的恐懼也傾天而下,人類的眼睛看不全祂的本體,只能看到祂的身形囫圇,而那雙蘊藏在濃黑的血色眼睛清晰異常,像諸多眼睛佈滿上空,所有生物無處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