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裡,五根手指的肉灰色輪廓在眼前晃來晃去,柏月盈立時抓住他的手指,高興叫道:“我看到了!我看到了!二哥,雖然只能看個形狀,但是我能看到了!”
柏月盈興奮地就要解開眼睛上白布,卻被柏若風攔住了。
柏若風顧念著她腿腳沒好利索,小心翼翼把她從躺椅上扶起來,話裡是壓抑不住的欣喜:“走!別自己解開,現在日頭正盛,你還不能見強光。我們先去找神醫看看。”
柏月盈忙點頭,屁顛屁顛跟著二哥走,連帶著把疑惑了好幾天的事情都拋到腦後。
第75章 寶貝
“小妹她怎麼樣?”柏若風的耐心僅維持到陳無傷給柏月盈做完檢查。
陳無傷這幾個月在侯府吃好喝好, 臉都圓潤了。
他一副盡在意料之中的神態,老神在在道:“小姐恢復得很不錯。既然能看到輪廓,證明覆明的可能性很大。具體還需觀察觀察。”
“聽到了嗎?小妹, 你的眼睛可以恢復!”柏若風拉著柏月盈的手高興道。
柏月盈興奮得溢於言表,傻傻地一直在重複著,“聽到了,聽到了。二哥, 我好開心!”她一把撲到柏若風身上, 樂到極點,幾欲落下淚來。
本以為此生要與黑暗為伴, 沒想到傳說中的神醫真的能治好她的眼睛。
柏若風拍了拍她肩膀,無聲安慰著。他問陳無傷,“那神醫打算什麼時候開始治她的腿?”
陳無傷其實一直有在給柏月盈用藥。此前柏月盈身子太虛, 他怕她撐不過去,所以不斷延後手術日期。
如今聽柏若風這般催促,他忖度著:“這幾日便可以準備手術了。”
“那就好。”柏若風鬆了口氣,他看著欣喜若狂的少女, 眉眼間滿是堅定沉穩, “我會陪著你直到手術結束,不要害怕。”
柏月盈笑得燦若春花, 如釋重負,“二哥, 我不怕。”
待藥物和工具準備完畢,陳無傷領著藥童著手給柏月盈準備手術。
柏若風看著那一件件不知道叫什麼的器具送入房中, 光想想這些器具將要用在柏月盈身上, 便不由感到心慌。比落在自己身上還要令他不安。
就和小時候安慰被大狗嚇到的小妹一樣,他牽緊了柏月盈的手。
“二哥, 你別怕。”作為病人,柏月盈反而開始安撫他。
柏若風道:“我沒怕。”
柏月盈的笑聲似銀鈴,並不刺耳,清脆如流水,“可是你手好冷啊。”
柏若風還要狡辯,藥童端了一碗酒和一碗黑褐色的藥過來,對柏月盈意簡言賅道:“小姐先把這兩樣藥吃了,然後進去躺著。等你睡著後,師父才會開始動手術。小姐醒來的時候,手術就做好了。”
“這麼簡單?”柏月盈問,不等藥童回答,她接過那碗酒,豪邁地一飲而盡。
“小妹……”柏若風擔心地喊了她一聲。柏月盈衝他擺擺手,一抹嘴巴,把另一碗藥也倒進肚子裡。
“好了,我要去睡覺了。”柏月盈朝他揮揮手,一派輕鬆模樣,“二哥你就在外邊等我的好訊息吧。”
柏若風看著她慢吞吞進了房間,藥童跟在後邊,把房門合上,隔絕了視線。
柏若風的心七上八下的。他在房間外走來走去,眼皮直跳。
“公子稍安勿躁。”方宥丞送給他的護衛唐言出聲道,“小姐會沒事的。”
但那些冷冰冰的器具在柏若風眼中,簡直比十八般酷刑還可怖。
一想到柏月盈的腿就要像木頭般被神醫擺弄,他就冷靜不下來。柏若風忍不住道:“你又不是神醫,怎麼這般篤定?”
俗話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著方宥丞的護衛,把方宥丞的作風是學了個十成十的。只聽唐言理直氣壯道:“神醫會救人,小人不才,只會殺人。”
唐言拍了拍腰間的劍,衝柏若風篤定道:“神醫要是沒能治好小姐的腿,他的命便不保了。所以為了小命著想,神醫怎麼也得把看家本事亮出來。”
柏若風啞口無言。
但奇怪的是,聽唐言這麼一說,他劇烈跳動的心一下子便稍稍安分了些。
柏若風搖搖頭,好笑不已:“陳無傷遇到你和阿丞,不知道是幾輩子做的孽。”
唐言不贊同他的說法,“雖然最開始是威逼利誘,但那不是主子擔心公子,才出此下策嗎?後來我們可沒傷神醫一根毫毛。相反,包吃包住,銀錢和太醫院一般多,要多珍貴的藥主子都從私庫裡給他找……神醫分明是攢了幾輩子的福分,才遇上主子這麼好的人。”
柏若風沉吟著,他的心不在此,視線直直看向緊閉的房門,“他們什麼時候出來。”
唐言沒說話,這個問題誰也不知道。
初夏的白晝很長,饒是如此,天色稍暗,房內就已經點了蠟。藥童來來回回地端著盆出來換水,把盆內稀薄的血水倒掉。
柏若風看得眼皮一跳,心急如焚,在房外轉來轉去。幾次探頭想看看房內什麼情況,都被藥童攔住。
門吱呀一聲開了。柏若風本以為是藥童出來,沒想到一回首,發現是神醫邊擦著手邊出門來。
柏若風忙上前去,就聽神醫道:“手術已經結束,小姐還在睡,你別動她。我先去吃點東西,回頭她醒了,侯爺再託人來喊我。”說完就急匆匆出門去覓食,柏若風喊了幾聲他都沒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