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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調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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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宴上諸多官員、商賈皆神色自若,許聽竹目光梭巡辨不出異樣。

方才扶他去臥房的人,他當時醉意過深,沒有看清。

顧煙蘿倚靠在他肩膀處,被許聽竹一手圈住了削肩,酡紅玉貌分外神情楚楚,心中腹議他膽大包天,有辱斯文,居然敢在知府的府邸這麼對她。

他因藥酒引起的情潮已經褪去,低垂烏睫,手指摩挲著瓷盞,掩住眼裡幽暗神思。

恐怕已被貪汙一案的幕後官員察覺了端倪,想試探出許聽竹身份。

若他是商賈,便以冒犯官妓罪名關押。

若他亮出身份免於受罰,鑑於聖上整頓不正之風,嚴禁官員與官妓私交過密,他必定會被政敵檢舉,彈劾到聖上面前。

他捏緊瓷盞杯沿,驀然冷笑,真是一舉兩得的謀策。

顧煙蘿扶額有些疲憊,喉間漫出一聲微不可察的吟哦,許聽竹還是聽見了,便緊了緊她披著的氅衣:“方才著涼了?”

她杏眸橫波剜了他一眼,罪魁禍首就在身邊,怎麼晏然自若,毫不有愧。

“你...怎麼好意思說出口...”

落在他眼裡,卻覺得她這幅模樣頗為嬌憨。

“我們回去罷,早點歇息。”

*

老婦人的那張白紙浸水,字未顯形,可見只用墨魚汁寫字,未加魚骨膠。那豪紳一開始就打算侵吞土地。

許聽竹問南陔買的畫,灑上水和灰塵,亦未顯形,也沒有腥羶味,只是普通的畫。

一穗幽燈下,顧煙蘿坐著舉畫,細細觀摩,許聽竹站在身後,簇蔟幽香漫卷而來,他一窒,眼神不自覺牽引在她面容上。

燈火灑落她一身暖輝,澄思渺慮時,神情專注而又恬靜,似嫏嬛福地的天女寶相,非萬千色相可睥睨。

四目澄澄,各自觀其所。她在看畫,他在看她。

顧煙蘿似是發現了什麼,回身要與他說話。他熱息覆著她臉頰,輕拂去鬢邊青絲,堪堪要觸上她唇瓣,清凌凌的秋瞳裡乍現一絲慌張。

不著痕跡地後仰一段距離,忽略他深沉目光,定神後才道:“許大人,你且看。這畫留白略小,不如畫舫上競拍的畫留白多。可見這競賣的畫,留白部分有端倪。”

許聽竹目光越過畫卷,手指無意識在畫軸上回旋,慢慢攀到她素手,她一顫身子略有僵直。

悠悠凝睇她:“你的意思是,留白部分才是真正競賣的東西。”

顧煙蘿低眉頷首,想抽離手卻被他扣住,無奈道:“那老婦人不知放款的豪紳是何人,簽下地契時,只有官府的書吏在。看來突破口,要從南陔查起,還有藍渠。”

“你助我,為了什麼?”指腹搭上她皓腕收緊,膠著她神情。

他眼底漸生冰霜,若只是為了那個人,若只是為了離開他......

她杏眸閃過一絲凝澀不安,斟酌道:“許大人,可否讓兩個侍衛隨我驅使,而不是單單看管。”

不敢奢求放她離開,怕惹他不虞,所以她退而求其次。

他摩挲著她的手腕,指腹下脈搏浮躍,短促得如同一穗殘燭隨風。

不過是要這點要求,就這麼怕麼?

“就答應小煙。”

侍衛回報,到藍渠家中時,見他吊在書房樑上,自縊而死。書房內搬至一空,顯然被刻意清理了。

許聽竹篤然道:“藍渠手已廢,沒有執筆之能,便被逼殺。看來我要去南陔府邸試探一下虛實。幕後的操縱者,必定是朝中官員,區區商賈只是冰山一角。”

他隱去了藍渠為何廢手的緣故。

顧煙蘿暗自想起劉素,或許能從她那得到一些眉目。

*

午後,荒山裡秋颸颯颯,流民聚集在搭建的施粥場地前。

粥棚前,粗瓷大鍋冒著熱氣。

顧煙蘿與劉素一同施粥,舀起白粥傾注在碗裡,一碗碗分發出去。她想問劉素一些關於流民的問題,卻被拉著一起來城郊外施粥,只帶了兩個侍衛。

許聽竹早前就帶了一眾侍衛,步履落落出門。那兩個侍衛本想不遂顧煙蘿出門意願,但還是迫於許聽竹囑咐過任她驅使,答應了。

粥已見底,但仍有流民未喝到。

劉素同顧煙蘿說道:“我去命人拖來新的粥鍋,你且等候少頃。”

靜候著,帷帽上的絹紗被風吹拂起,顧煙蘿忙不迭卷下來。

“她就是害我們無家可歸的罪人!”一個衣衫襤褸的中年男子衝出人群,指著顧煙蘿怒不可遏地喊道:“我親眼瞧見,那官爺說城東酒樓的商人,把放款豪紳的閒田全購置了。她是那商人的侍妾,一夥的!”

如同星火點燃乾柴,引得人群躁動起來。有人高喊:“搶了我們的地,現在又假裝好人來施粥!不需要她的施捨!”

她退至兩個侍衛身後,掌心已沁出薄汗,猶自強裝鎮定,厲聲道:“我若是賊首內眷,又豈會來此地施粥行善?”

“假惺惺,誰知道你施的粥有什麼東西?”一個青年流民怒聲道,揮舞著手,試圖激起其他人群的情緒。

流民情緒迅速失控,人群推搡著湧來,幾名心懷不滿的流民抄起木棍,目光憤懣地鎖定顧煙蘿。

“你們莫要被人誆騙挑撥,誤傷無辜,做了錯事!”她又喊道。

屹立在這萬千怒海之中,她旋身欲逃,卻被人牆圍困。

繃緊下頷,心臟顫動。她此刻想到的,居然是那雙寒涼雪鐫般的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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