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過這就是最後一個想法了,我的意識在全身燒起來的時候,突然就萎靡了。
我沒有像小時候那樣追上他的腳步是因為,我並不知道他們全家現在怎樣。我很執著地相信,爺爺肯定是對他們做了什麼事情,一般這種事情能搞得別人舉家遷移,很可能也攪得別人家破人亡。而我並不知道,爺爺到底又是為什麼要去做那些可怕的事情,只要一想到這一點,他在我印象裡那點和藹的老頭子形象就直接當然無存了。
所以,當我睜開一點眼睛,看到跳躍的火焰,帶著弧度把他的影子投在牆壁上的時候,我突然有些猶豫,要不要睜開眼睛。但是隨後,我看到了另一樣東西。
棺材。
這棺材我一眼就認了出來,它是爺爺的棺材。爺爺的棺材沒有特殊的形狀,卻要比正常尺寸的棺木高很多,大很多,所以很容易就能被認出來。
我幾乎是跳起來的。一跳起來就看到悶油瓶坐在火堆旁邊,我們好像在什麼山洞裡,空氣裡面夾雜了陰冷潮溼的寒氣,凍得我瑟瑟發抖。但是我身上已經莫名其妙多出來一件厚衣服了。我一直看著他,他並不說話,只是帶著一半被火光照耀成橘紅色的臉對著我。他的眼神被火光吞嚥了,我隔得遠也看不清。
我們在哪?我終於開口。
隔了這麼久,讓我想起了小時候,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感覺完全不一樣。那時候我很欣喜自己被人救了,執意一路跟著他。他也同樣沉默寡言,不像個孩子,但他會笑,他的怒氣甚至在說話的時候就會表露出來。他並不隱忍,只是有些冷漠。而現在,他一點點靠近我,一點點遠離開火光,那臉上的沉默卻讓人覺得像潭死了的水,沉靜得連心底的波瀾都消失了。
他突然就滅了火,在突然的黑暗中,我聽見他拔刀的聲音,我以為,他是要殺我的,誰知他突然拉了我一把,把我輕巧地一帶便拽到了棺材的後面。我們貼著棺木蹲著,他的頭就在我邊上,離我這麼近,我就莫名其妙地覺得心慌,連大氣都不敢出。不一會兒,就有腳步聲在靠近了。那腳步聲並不太近,我感覺它好像徘徊在隔著我們一堵牆的地方,但也並不遠。那一聲聲氣悶的徘徊,過了好久才漸漸離開。它消失之後,我終於呼了口氣出來,這才發現,悶油瓶的腦袋已經抵在我的胸口了。
我依舊沒敢動,他先站了起來,卻沒有點火。
冷不冷?他問我。
不冷。我使勁裹了裹衣服,被他問得有些不好意思。
現在還不能生火。他們的人還沒走遠。他輕聲說。
你不是已經走了嗎?
沒有。他頓了一下,突然走過來,把一塊冰涼的東西塞進我的手裡面。那正是之前他從我手裡搶走的章印。收好。來人就是衝它來的。
我怔了一下,為什麼?你突然自己有了一種恍然大悟的感覺。你之前在雪山上那是故意的?!怪不得我現在還活著,他就根本沒走。
來人很多,就算我們撤出來的那條路,也埋伏了好些人。他們目標就是要拿鬼璽,我把他們引過來好一併解決。他們只是想拿東西,自然不會對你下手。
這鬼璽究竟是什麼東西?
是把開門的鑰匙。他說得很簡短。我本以為會有下文,沒想他就此絕了聲,不再說了。算了,這東西我捏在手裡,也懶得管它到底做什麼用。一個東西你必須知道它價值的時候,你就會知道。
我們在哪裡?還是在之前那個地方?我看了看棺材,卻沒有在周圍看到那扇巨型的青銅門。
不是。棺材是我帶出來的。我們暫時不能回到那裡去。
我驚訝得下巴都要掉了,難以想象,這麼大一口棺材,他憑藉一人之力從那個我們n人扛著走了一路的地方拖出來,可話被他講出口的語氣卻這麼隨意,毫無負重感,這人已經是大羅神仙了嗎?
沉默一陣,我終於忍不住問他:你為什麼救我?是啊,我實在弄不明白他為什麼救我,而且幫我把爺爺的棺材也給弄出來了。天下仇家假如大家都能大度如斯,這天下就不可能會有戰爭一說了。
他沉默了很久,緩緩地說:我承諾過。
第150章 記憶之巔(三)
他這句話的意思,我隔了好久才明白。
承諾不單單是承諾,而是一場交易。
我後來才知道,這故事有多離奇。我記得他對我說:你到三十歲的時候,我可能還是二十歲的樣子。你到死的時候,我也未必會長歲數。這話我一聽就豎了一身的汗毛。從那時候開始,我才知道,悶油瓶他們家族和別人不一樣,但因為這種不一樣,所以遭來了滅族之災。他們的族人比別人要活得長。但不是每個人都是不老不死的,族內有很多人,由於通婚關係越繞越遠,人也越來越多。悶油瓶他們算是一個主幹,離他們血緣越近的就越是活得長久。很多血緣太遠的可能和普通人也沒有什麼多大的差別。
我突然想到初次見到他的場景,隔了這麼多年頭,卻依舊曆歷在目。但那時候,我掰著腳趾頭也不會想到我們居然會有這樣多年說不清楚的牽扯。當今的皇上追求長生不老,不知道從哪裡挖掘到了張家族人的秘密,知道他們有不死的寶血和長生不老的秘方,於是派人去追查。我的爺爺吳中,正是領了皇命去追查這件事情的主要人物。悶油瓶的父親是他們族的這一任族長,族長的頭銜都是張起靈,而真名不知。他因為娶了一個藏族的姑娘,所以和族內起了非常大的矛盾,就帶著他當時還懷著悶油瓶的老婆離開了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