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野閉了閉眼,後腦勺靠在椅背上,抬頭看著車頂上的天窗,黃昏帶來一片橘色的光影,照在匆匆往後退去的樹木上,偶爾有摩天大樓快速略過,像是要即刻倒塌一般。
“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吧,看看那姑娘要多少賠償,確保不要鬧大。”何野冷靜地說。
核對一下細節後,姜山把車一腳停在路邊,扭頭問道:“喝醉?是完全喝醉了?”
電話裡秘書處主任清楚地聽到姜山的聲音,詢問是否有人在側,得到何野肯定後便回答了:“對的。”
“一個爛醉如泥的男人是硬不起來的,”姜山意有所指地停頓了下,眼皮微抬,看向何野,“對吧何總?”
何野沒有立即回答,瞪了他一眼,秘書處主任卻說:“那個姑娘去做檢查了,有撕裂,而且體液檢測確認是大何總的。”
這就是鐵證如山了,姜山也無話可說。
“他現在在哪兒?”何野問道。
秘書處主任反應了一會兒,才明白何野說的是“何大軍”,回答道:“已經在您拱墅區那邊的別墅裡,我派人去看了,說大何總髮了脾氣,摔了東西。”
“他還有臉發脾氣。”何野不鹹不淡地說了句,掛了電話。
何野重新盯著汽車擋風玻璃,說:“他該去死。”
他突然意識到什麼,眼神從一開始黑洞洞的樣子逐漸變得清明,飛快地偷偷瞟了一眼身邊的姜山,見姜山沒什麼反應,才又移回來目光,看著被他捏的有些皺的符袋。
像是害怕什麼一樣,又像是印證了什麼。
姜山很小心地探過來手,蓋在何野不安的、蜷曲起來的手上,說:“沒事的,在我這裡不用擔心。”
何野心裡的鬱結一瞬間散了許多,化作車外的一陣風,還有縹緲的雨。
姜山永遠可以用最溫柔的方式安慰他,讓他覺得曾經選的路也不算錯誤,只是坎坷了一點,和母親選的終究是不一樣的。
所以心裡頗有點沾沾自喜和得意。
何野回國那天一大早,姜山爬起來親自做了早餐,宋英粲也很早起來,一塊兒吃了。
宋英粲喝豆漿的時候對何野說:“小花匠問我今天要不要去植物園。”她說完,又補充:“就離這裡不遠的,過去一公里。”
何野欣然一笑,並轉頭看向姜山。
姜山立馬就讀懂了他眼神裡的意思,並說:“他是我們管家的親孫子,小時候一直陪著大哥讀書的,他空閒時間會在這裡種點花來玩,本職是一名生物研究員,是知根知底的人。”
何野點了點頭,答應道:“那再叫幾個女傭一起去吧,還有醫生。”
“送完何野再去吧,我也和阿姨一起逛逛。”姜山詢問宋英粲。
宋英粲很高興地說了“好”,但是送何野她不能去,怕舟車勞頓。
三小時後,何野拎著行李箱從安檢口進入,回頭望了站在欄杆處的姜山一眼,然後扶正眼鏡,很嚴謹又溫和地笑了一下。
然後揮手,走到候機廳。
一切都開始收尾了,他站在可以看見停機坪上一架架飛機的巨大窗戶邊,跟阿凱通了電話。
“阿凱,俞孟源的道歉影片,拜託你推進,務必要拿到。”何野說,“具體的遺書資訊已經發到你的郵箱,只有他錄製完成,才能把遺書提交給法庭,再轉給他看。”
阿凱頑劣地調侃道:“你夠狠啊,讓他在監獄裡都不得安生。”
“畜生就有畜生的生存方式。”何野漫不經心地說道,“讓他帶著一輩子的悔恨活著,或者死去。”
葉柏的屍檢報告已經提交上去,俞孟源大概會被判無期,但在此之前,受害者們仍然在等一個交代,施暴者終將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
何野看著不遠處的一架飛機起飛,在跑道上拐一個彎。帶動了周圍的青草,它們隨風搖晃,它們赤誠熱烈,它們迎來新生。
何野在北京時間九點半時落地上海,盛逾海來接了他。
起飛前接到盛逾海的電話,他有很多問題想問,最想問的還是當初沈培風在醫院和他說了些什麼。
盛逾海說“你回國再聊”。
拖著行李箱坐進車裡後,盛逾海回答了他的問題:“姜山去拜訪的那些受害者,有一些可能會遭到外界傷害。”
盛逾海說,俞孟源以前戀愛過的幾個人,是很有社會地位和權利的,而且很極端很瘋狂,甚至像染了什麼病一樣,失去了俞孟源就活不下去的病。
俞孟源校園霸凌一事一旦在社會披露,受害者的面紗極難捂住,而他們將首當其衝地受到這些“俞孟源腦殘粉”的迫害。
所以盛逾海要提前去安排好,將他們保護起來,第一批揭竿而起的勇士不應該被踐踏。
“姜山太急切,這事沒顧及到,沈培風和我說了,他在國外鎮壓腦殘粉,我在國內保護受害者。”盛逾海說。
看來沈培風也沒有他想的那麼愚蠢和不堪,有的時候沈培風想得比姜山還要周全。
雖然如此,但是他卻覺得很不舒服,不知道哪裡不舒服。
“對了,你爸......”盛逾海猶豫著開口問道。
何野很直接地就說:“他是畜生,為什麼他總是給我搞出這種事情來?挪用公款給我捅了這麼大的婁子還不夠。”
“事情已經發生了,還是想想怎麼解決,總得以防後患。”盛逾海說,“這次好歹是壓住了,下次呢?萬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