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有藝菲家可以落腳,知意仍以最快的速度在找工作。藝菲生活得艱難,知意想為她分擔一點房費。
要在短暫的時間內進四大八大事務所只能是痴人說夢,知意一開始就把目標放在了幹雜活的會計上。功夫不負有心人,在網上投了三十多份簡歷,知意收到一家小公司的offer。
更巧的是,這家公司還就在出租房樓下,知意每天提前十分鐘出門都綽綽有餘,節省了時間,還省下了一大筆路費。
小公司規模小,會計往往身兼多職,把出納、財務和行政等等都包辦了,有時甚至還要處理不和財務直接相關的工作,如錄單、發貨、填物流資訊等。發展空間不大,好在能學到很多東西,月薪也尚可,知意也只好接受了。
藝菲卻比知意還要忙。
除了每天來回共兩個多小時的通勤,藝菲還要晝夜顛倒。許多時候,知意半夜睡得迷迷糊糊,總會看到藝菲還坐在電腦前,開啟PS,對著海報一幀一幀精雕細琢。
“還不睡?”知意問。
藝菲頭也不回,“今晚能不能睡都是個問題。”
藝菲忽然又回頭:“影響到你啦?”
知意笑著擺手,暗暗慶幸自己白天夠累了,不至於因為一點光就睡不著。
更忙的時候,藝菲索性睡在了公司,留知意“獨守空房”。
知意當然捨不得藝菲累得團團轉,主動把家務活攬了,還想方設法給藝菲做各種好吃的。
每次藝菲晚上回家,總能看到知意把菜和飯都做好了,溫在鍋裡,就等著她了。於是,溫馨的晚餐和吃飯時談心,成了兩個女孩子每天最幸福的事。什麼也不用想,什麼也不用承擔。
原來,離開熟悉的地方,放棄原有的人脈,除了意味著你要艱難地建起新的人脈圈,同時也代表著你甩去了一些負擔。
小公司的財務當然沒有四大八大的實習生聽上去體面,但知意卻很滿意。這是她自己找的工作,沒有任何人的助力。
再差,也是完完全全屬於她的。
一個月眨眼就過去了。知意感到自己好似人間蒸發了,沒有收到過任何訊息,更沒有人來找過她。尤其,是裴予卓。
知意告訴了桓震她離開了梧城,也表達了希望他能覓得良人的祝福。知意想,即便某個時刻,她對桓震產生了一絲好感,她也是不願意與他走下去的。畢阿姨的撮合是壓在心裡的一塊石頭,她寧可放棄這絲若有若無的好感,也不要任務式的戀愛。
不僅是工作,戀愛她也想要自主的。
可對於裴予卓,知意從來不能像分析桓震一樣分析得那樣透徹。因為,一想起他,她眼前就是他失意沮喪的臉。單這張絕望的臉,就能打破她任何理智的思考。
這個星期,藝菲首次擔任負責人和主力,南下去冀城出差。回京的那天晚上,藝菲興沖沖地拿著一大堆素材在知意麵前揮舞,訴說這些天的所見所聞。
藝菲所在的雜誌社是關於社會與公益的,這次是專程去冀城下的一個山村追蹤扶貧情況。
五年前,村裡還窮得揭不開鍋,交通不便,醫療教育資源匱乏。但如今,在一系列支援下,村民開始因地制宜置辦特色產業,欣欣向榮了起來。
“趙村現在開始種雪花梨了!有十幾萬畝,在全國打出了一張名片呢。”
晚上,洗漱完畢,兩個女孩坐在小床上,藝菲拿出自己的膝上型電腦,給知意一張張翻自己拍下的照片:
“這就是我們住的農家樂,挺不錯的。”
藝菲又戳了戳知意,翻出自己在梨花下各種擺Pose的美照,“好看吧,像不像梨花仙子?”
四月,梨肉還沒有成熟,卻是梨花爛漫的時候。
知意想都不想,一通亂誇,藝菲被逗得心花怒放。
“我和當地的村民認識了,村長還說,等今年秋天雪花梨熟了,給咱寄一大箱過來!”
“真好。”知意比了個大拇指,“說不定到時候我們都租下loft了,你要告訴村長我們的新地址哦。”
藝菲突然沉默不語,安靜地瀏覽照片,好一會兒又問:“知意,你們黑水村的情況,你知道嗎?”
“我……”
這把知意問住了,她已經有兩年沒有回去了。上一次,還是姑姑過四十歲生日的時候。黑水村太偏遠,她又常忙得脫不開身。即使放假,也急著打工賺下個學期的生活費,哪有什麼機會回家呢?
“不太清楚。”知意只能這樣回,表情從剛才欣賞照片的興奮變為了唏噓,遺憾於沒能看到家鄉的近況。
“那你……”藝菲想了想,丟擲一個提議,“要不要回去看看呢?”
“現在嗎?”
“嗯!”藝菲攬住知意的肩,“你工作也有了,畢業論文也寫完了,現在正好能空出來呀!”
“等你以後正式工作哪有什麼時間回家呢?”
“回去一趟唄。”
儘管吃驚於對藝菲突如其來的建議,知意已經沒空去多想了,腦子裡全部是姑姑姑父、武伯伯和表弟樂樂。
樂樂比她小十歲,算時間,今年應該讀初一了吧?一定還是在鎮中心校!知意記得樂樂成績不錯,是好學又懂事的孩子,定然能考進當地最好的鎮中心校。
不知道樂樂是否適應住校的生活,會不會像她當年一樣穿著一身破爛衣服,連像樣的文具都沒幾個?
不能讓樂樂過上這樣的生活。
“藝菲,我想回去一趟。”最終,知意決定道。
知意於週四離開京城,她向老闆請了兩天的假,外加兩天週末,湊出了四天的假期。效率至上,知意訂了機票,落地梧城,再轉火車到縣裡,又在縣客運站等汽車。一路顛簸,到達黑水村,已是第二天早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