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如一找準時機,一把將捏在手裡的暗器,狠狠扎進對方小腿!
頭頂霎時傳來一聲痛呼,程如一趁機滾到一旁,抓著樹幹爬起身來繼續逃命,那女子怒不可遏,揮著刀刃繼續追,兩人一瘸一拐,在頗有些泥濘的林子裡前後追逐。
程如一有些耐不住了,開口道:“女俠……別追了,回去包紮傷口吧!”
那女子啐了一聲道:“卑鄙小人……!你必須死!”
程如一嘆了口氣,只得拖著傷腿繼續跑,倏然間彎刀又做飛刀,他一個閃身險險避開,卻覺腳下一空——
陡坡……?
程如一來不及反應,身子已經整個失重!頭腳倒懸,同時身邊也傳來了女子的驚呼聲。
兩人齊整整滾下山坡,程如一倒是幸運,摔進了一團雜草裡。但方才滾得頭暈眼花,好一陣子才回過神來,不遠處,那姑娘也正緩緩坐起身來,抬手揉著摔痛的額角。
此處地勢更低,光線更弱。程如一從衣袖上撕下一塊布來,將傷口包住止血,靜靜屏息不敢出聲。
那女子的確沒發現他,手中彎刀也不知摔到哪兒去了,正晃悠悠的站起身來四處搜尋。
“嘶……怎麼這麼能跑,跑哪裡去了……”
那女子摔得比程如一兇,她四下打量了一圈不見人影,乾脆一個輕功助跑,縱身離去了。
程如一鬆了口氣。又躲了會兒才咬著牙從草堆裡爬出來,站穩後他看著陡坡,陷入了沉思。
這可怎麼出去?往前走吧……程如一在地上摸索著折了根樹枝來,拄著前行。
谷底也還是林子,天黑更讓人有些分不清方向。程如一不知走了多久,走到了天際都隱隱浮現出晨光,卻發現自己還是在林子裡。
程如一有種莫名的預感,他從衣襬上扯下塊布來,隨手系在一旁樹幹上,而後繼續前行。
就當他快走到體力不支時,不遠處樹上綁著的黛青布條,正映著晨風,衝他微微招手。
作者有話說:
嚴況:扒雞好吃。[豎起大拇指
第50章 閻王打虎
程如一抿了抿髮乾的嘴唇,深吸了口氣。
樹幹上是他方才親手繫上去的布條。程如一心道自己這是又繞回了原地?又想著興許是方才光線太暗……
正當他決定尋個地方坐下歇歇,等天亮些了再走時……耳邊驟來一陣咆哮聲!
程如一還當自己出了幻覺……而此時,咆哮聲再起,雷霆萬鈞,又如金雷劈山……
端的是聲真真切切的……虎嘯!
程如一額上霎時汗珠涔涔,他警覺起身,卻一時辯不出虎嘯來源,只能一瘸一拐艱難向後挪去,然眨眼之間,長嘯生風,林開葉散!
程如一險些跌坐在地。
樹影雜草交映之間,半人高的橘色大虎,行步看似軟綿,一雙黑瞳視線卻滿滿落在程如一身上,就連它撥出的氣兒,都震懾得四下草木顫慄。
跑?打?
程如一思緒登時炸成一團廢墟。在那橘花大貓映入眼簾的一剎那,他此生種種彷彿走馬燈般,在腦中跑了一遍。
他不敢正眼去瞧那獸王面孔。虎面花紋錯綜,條條段段似是鋼絲羅網,只一眼,便要把他的魂兒絞死在先了。
而獸王此刻緩緩俯身前爪並收,渾身精肉緊繃後縮,儼然是狩獵姿態。
完了。程如一心說,這回怕是連個全屍都不能有了。
只一剎,虎撲如山傾!
求生本能促使程如一成功避過一掌,狼狽的在草裡滾了幾圈才停下。
那惡虎見一下不中,怒吼間利齒盡顯,後腿猛瞪,前爪又撲!程如一連滾帶爬將將避開,手腳並用,正想攀棵樹上去,腰窩卻猛捱了一記利爪!
只這一下,人頓時飛出一丈遠,腰上衣料盡碎,皮開肉綻。
程如一連叫都叫不出聲,被摔到頭暈眼花,恐懼緊迫到極點,反覺不出痛,他正掙扎著要起來,身後粗重呼吸卻是愈來愈重,愈來愈近……
而回身之時,砰然一聲!
血肉筋骨相撞巨響!電光火石,一道黑影自眼前掠過,與那大蟲一併滾至旁側,程如一還未回伸,入耳卻是熟悉聲線——
“程如一!”
程如一嘴唇闔動,卻發現自己緊張到嗓子都啞了,竟說不出話。
如神兵天降的嚴況與那猛獸撞做一團,腰間匕首順勢出鞘,一把刺進虎頸!
又是一聲虎嘯震耳!程如一隻見嚴況被那牲畜一掌拍翻在地,好在他身手敏捷及時躲了,沒落得自己這般的狼狽模樣。
程如一不敢怠慢,連忙爬將起來蹣跚後退。那大貓受痛,更為失控發狂,嘶吼連連撲咬狂奔!嚴況騰身一躍,搭住樹幹借力翻身,待大蟲撲空錯身之際,長劍出鞘!
原本示威的虎嘯,驀然換做震動山野的哀嚎!嚴況落身瞬間,長劍順勢再送一尺!
程如一扶著樹幹勉力站直身子,抬眼間,只見黑衣黃影,長劍寸寸,竟生生將猛獸釘穿。
然困獸之鬥又豈容小覷?猛虎回身瞬間,嚴況不慎被衝飛數尺,心中又怕它去傷程如一,立時起身撲上,翻身騎壓虎背,握緊劍柄試圖壓腕,卻叫一把震落下來!
虎嘯不絕於耳,嚴況自利爪尖牙下堪堪逃過,背上卻捱了一下,登時白肉紅血淋漓一片。
嚴況眸中霎時一紅。
“你……當心!”程如一扯著嗓子喊得破了音,同時費力丟擲塊人頭般的石塊,正中了欲撲上前的猛虎。
程如一心道:還好沒砸歪!
大虎受痛又吼得震天響,嚴況趁機飛身上前,握緊劍柄,抽腕間劍刃寸寸割裂虎背!另手則捏拳,盡了平生力氣,直往它腹上猛撲數拳!
程如一腳下一軟又摔倒在地,卻聞耳畔虎嘯漸漸平息,只風聲陣陣,並著一記又一記重拳砸落皮肉的悶響。
墨衣亂髮,玉面濺血,眼前人身騎虎背,雙拳砸到紅腫充血,雙眼亦是殺意不減,毫無停手之意。
程如一胡亂摸索著想起身過去,此時放鬆下來,小腿腰窩反而痛得厲害,半天也難挪動,只好嚥了咽口水潤潤嗓子,扯著破鑼聲,蹙眉喚道:“嚴況、嚴大人、嚴官人……嚴小狗!”
喚到最後一聲時,嚴況眸光倏然一閃,轉頭望向程如一。
“別打了……死了。”程如一瞧著那本該威風凜凜的獸王,此刻在嚴況身下格外悽慘,直被那套閻王亂拳砸得七竅都洇出血來。
嚴況似乎這下才回過神來,人也漸漸冷靜下來,收拳翻身,緩了緩起身朝程如一走去。
“沒事吧。”
嚴況的聲音似乎總能叫人安心。程如一聞言微微點頭,不忘初心費力貧嘴道:“死不了……我可是玉面閻羅的人……旁的閻王哪敢收我?”
嚴況伸來的手就在眼前。程如一顫顫巍巍抬起手,卻搭不上,卻見那手向前一探,一把握住了他手掌。
程如一勉力站起身,臉色卻煞白得嚇人,腿上一軟又是載在嚴況身上。
“嚴大人……對不住。”
折騰了這一番,程如一身上的勁兒卻早使盡了,這會兒手腳發軟用不上力氣。嚴況便一手扶著他,另手褪了大氅替他披上,扶著他坐了下來。
程如一迷迷糊糊靠著嚴況,嚴況正想收會手來,程如一卻忽然用力捏了捏他的手。
是他覺得,如不能實實在在摸著閻王,這心裡總不踏實,嚴況不語,卻也任了他捏。
這兩人各自緩了半晌,還是程如一先抬起手來,替嚴況蹭去臉上的血跡。
他道:“你怎麼總能來得……這麼及時。”說這話時程如一不自覺笑了笑,心道這哪裡是閻王,簡直是自己的守護神。
“若當真及時,你也不會傷著了。”嚴況也順著他動作抹了抹臉上血跡,低聲問道:“還能走嗎?”
程如一咬牙蹬腿先努力嘗試了一番,隨即搖搖頭,撩開腿上的雜草,將腿上草草包紮的地方露了出來。
嚴況見狀立時皺了眉頭,直接上手扯開布料。
“應該沒毒的……”
程如一嘆道:“那姑娘還真是執著,追了一路……不過還好,她沒跟到這兒來。”言語間,程如一瞥向不遠處被嚴況親手送走的龐然大物,又道:“你呢,怎麼擺脫的那群姑娘,又如何尋到這兒來的?”
“急著找你,不得已打傷了她們。”
檢查妥當後,嚴況又替他包好傷口,邊道:“好在天色還早,鮮少有人經過,你一路連滾帶爬又留下了不少印記,我一路追到陡坡,又發現了草尖血跡。”
說罷,嚴況攬著程如一手臂搭在自己肩上,輕聲道:“我揹你。”
程如一聞言愣了愣。嚴況後背上的傷口也瞧著嚇人,此刻都還在汩汩冒血,他連忙搖頭道:“不成……”
嚴況直接挽他雙手環住自己脖頸,又垂手去勾了人腿彎:“不成?難不成把你扔在這兒,留著給別的大蟲做午膳?”
程如一趴在他背上,既擔心壓著他傷口,又沒什麼力氣挪動,只能蔫蔫道:“不是……但你還有傷。要不放我下來緩緩?緩緩……興許我就能走了。”
“安靜點。”
“哦……”
嚴況揹著他走到那大虎身邊,想取回自己的劍。怎料就在將劍柄抽出瞬間,劍尖竟從那虎腹中挑出了個什麼東西!啪嗒一聲墜落於雜草之中。
程如一趴在嚴況背上疑惑探頭。嚴況近前去,長劍一挑,翻掌一接,那東西登時落入掌心,雖血糊糊一片,卻隱約能辨認出是個方形的東西。
“嚴大人……你擦乾淨些瞧瞧?”程如一竟覺眼熟,嚴況也將那東西在衣服上蹭了個乾淨,映著晨光一照——
居然是一塊色澤淺綠的玉牌。
那玉牌方長,上面還鑿刻了意義不明的符號。嚴況看不出門道,程如一盯著玉牌,卻眸光一震,激動道:“另一半!另一半!”
“……?”
嚴況不明所以,肩上的程如一卻抽走了隻手,在身後不知鼓搗些什麼,過了片刻,程如一手忽然伸到嚴況眼前,在他耳邊興奮道——
“嚴大人!另一半!”
嚴況定睛一看,程如一手中居然也握著塊一模一樣的玉牌,可他再進一步打量時,才發現這兩塊玉牌並非完全相同……
而是相映成影,恰好能合成一塊。
嚴況與程如一兩手相攏,玉牌也緩緩合在一起,此時二人才明白了那玉牌上符號的真正意味。
那是一個“義”字。
程如一道:“我這塊,是被那群姑娘追殺的漢子死前塞給我的……我記得他死之前說,聆天語,聆天語?”
嚴況應聲點頭:“聆天語是齊州地界的江湖刺客組織,她們收容無家可歸,受壓迫的苦命女子,教會武功,刺殺惡貫滿盈之人。”
“哦……記起來了,先前你說想把若娘託付給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