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是真的身患絕症,但這是武俠小說背景,有神醫有奇蹟,能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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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的詔獄及鎮撫司元素,均採用自明代北鎮撫司和東廠詔獄的設定。
第2章 服毒
光影兩分,一步踏出晝夜之別。
鎮撫司前廳燈火通明,乾淨整潔,與刑房裡鬼氣森森的地獄景象,竟是截然不同
此刻鎮撫司前廳中,一名身著紫袍玉帶的長者端坐正位,年歲不減其風華,反增厚重沉韻。
聽聞腳步聲,似在深思的韓紹真眉心猝然一動,略微抬眼,便顯不凡威儀。
“況兒來了!”
見來者是嚴況,當朝宰相韓紹真竟主動迎上前去,紫袍沉肩,原本不怒自威的神色,頓時改換成了和藹笑意。
韓紹真笑眼和藹道:“況兒,老夫都遞三回帖子了,你這孩子,怎得一封也不回啊?”
“傷好的怎麼樣了?送去的補藥可還好用啊?”
“少來這烏煙瘴氣的地方,像審問犯人這種雜務瑣事,交給手下人去辦就好,何必事事親力親為……”
“韓相公。”嚴況打斷他,不耐煩的看向這與自己有幾分眉眼相似之人。
這與方才他對著程如一的冷臉不同,此刻,他神色裡多了幾分複雜躊躇。
嚴況冷色直言道:“若為公事,請韓相公在此呈上公文。若為旁的,司裡事務繁雜,恕下官不能奉陪。”
“什麼公事啊……”
韓紹真掃視周圍,確認四下無人後探頭道:“哎呀,我找你,那就不能是為了私事?”
嚴況後退,與韓紹真拉開距離,臉色似乎比先前更加難看,彷彿既厭惡又想逃避。
他開口,語氣比之先前更為冷淡:“下官出身卑賤,豈敢與韓相論私?若尊相口中的“私”,是“結黨營私”的“私”,卑職剛審完那今科狀元,有他作例,嚴某更不敢動這個心。也請韓相公愛惜羽毛……莫要圖一時之快而違逆聖意。”
韓紹真被噎了一通,卻是一副習慣了的模樣,無可奈何的連連點頭:“好好好……!就當是老夫下朝路過你鎮撫司,來討杯茶喝成了吧!對了,說起那狀元郎,你可仔細些,莫讓他死了才是……”
韓紹真說著面露喜色合掌道:“如今他落到你手裡,真是天助我也!這可是一舉扳倒袁……”
“韓相公。”嚴況再次打斷對方,古井無波的眼底竟難得滲出一絲怒意:“相府在南街,相爺下朝回府,鎮撫司可並不順路。”
“還有,相爺注意言辭。鎮撫司是陛下的鎮撫司,不是嚴某的,更不會是你韓相公的,助不了相爺分毫。”
韓紹真聽得只皺眉,捏緊了扳指想再說些什麼,忽然一陣慌亂腳步聲傳來,頓時打破二人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
一名獄卒急匆忙趕來,似有急事,然而一看這凝重氣氛,剛想開口又憋了回去。
“有話就說。”嚴況又瞥了韓紹真一眼,沉聲對那獄卒道。
韓紹真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撣了撣衣襬,恢復先前老謀深算的模樣,悠悠道:“說吧,老夫也不是什麼外人。”
“是,卑職見過相爺……”
獄卒恭恭敬敬對韓韶真行了個大禮,隨後才道:“稟指揮……不好了!袁家小姐帶人來,鬧著要見你!說是一定要允准她探那程狀元!不然,不然她就……”
嚴況聞言不耐煩的皺起了眉頭,一旁的韓紹真卻饒有興致的眯起眼問道:“她就如何?”
“她就一頭撞死在鎮撫司大門口!”獄卒慌張答道:“聽說她剛從宮裡出來,在御前也鬧過了,陛下娘娘都拿她沒法子,她才又跑來鎮撫司!”
“袁善其的嫡長女,譚皇后的表妹。嚴指揮,你可遇到麻煩咯……”韓紹真面色擔憂的拍了拍嚴況肩膀,嚴況卻不著痕跡的側身避開。
韓紹真見勢只得尷尬收手,乾咳兩聲:“既然嚴指揮有公務在身,老夫就不叨擾,不叨擾了。”韓紹真說罷轉身要走。
嚴況猶豫片刻,還是開口叫住了他。
嚴況毫無情緒道:“請韓相公從東門離開,免得真被那袁家女子濺一身血。”
韓紹真頓感欣慰,剛想開口說點什麼,見還有旁人在,只得硬生生把話憋了回去,叫上隨從打側門離開。
眼見那紫袍背影消失無蹤,嚴況不覺間竟思緒翻覆。
兒時情景霎時在腦海中浮現。屆時記憶中的面孔還年輕,未曾這般身著紫袍,更不似如今滿眼城府。
那是京城下屬韓莊裡韓府的大少爺。他英武瀟灑,風趣幽默,他陪著自己打馬球,逛燈市。
他們雖非父子,親如父子。
那時他對自己說:“況兒,伯父會護你一輩子!”
言猶在耳,物是人非。
獄卒在旁焦急道:“指揮……怎麼辦?袁家小姐還在外頭鬧呢!”
嚴況神思被拉回現實,現今出了大案,裡頭有個倒黴狀元等著他大刑伺候;外頭還有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大小姐,正嚷著要見他這個閻王爺。
大案一出,前朝後宮所有的眼睛都在盯著他,他又哪有時間去回想那些塵封了幾十年的荒唐過往?
忽然之間,一陣劇痛自嚴況胸口怦然炸開!
鐵血冷情如閻王判官也遭受不住……嚴況咬牙忍住痛呼,額上青筋暴起,他抬掌一把捂住胸腔狠狠發力按了下去!
獄卒見狀不由得大驚道:“指揮!您怎麼了這是!”
獄卒連忙上前去扶,嚴況卻後退兩步,倏然扭頭,一口硃紅嘔在地上。
“指揮……!卑職,去、去……去請大夫!”
獄卒可被這場面嚇得不輕!心說鎮撫司裡誰不知道他們的嚴指揮命大命硬?就算是地府裡真閻王的生死簿上怕是都沒他的名字,怎得如今好端端的竟吐了血!?
嚴況扶著椅子將將站住。這滿口腥甜的血味兒叫他有些反胃,便胡亂伸手去桌上取了盞茶,又仰頭一口猛灌下去,隨即半閤眼癱坐在地。
耳邊本寂靜無聲,卻剎那間殺聲驟起……似是大火燒斷房梁,噼啪做響。
嚴況握緊雙拳額上冷汗涔涔,不知傷痛緣故還是幻覺所致,他捏拳重重捶在地面。
耳邊此時又來寒風呼嘯,陣陣哀嚎聲響徹山谷,一時分不清是狂風呼號抑或人聲慘叫。
嚴況耐不住喉頭溢位痛呼,嘴角又是鮮血淋漓,再睜眼也只覺視線模糊,他攤開手掌抹去嘴角血跡,默然看向刑房那頭。
程如一,你我皆是棋子,只不過是我的執棋人……
他贏過這場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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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鎮撫司牢房環境,大抵也不比真正的陰曹地府要差。
嚴況有事不在,程如一的審訊需得中止,他被獄卒隨意扔在一團亂糟糟的草垛子上,那裡頭還殘留著歷代“前輩”們的血痕。
陰冷潮溼的壁上也有著無數“前輩”留下的抓痕,牢房四面封死,半點光影也沒有。
或許像自己這種黑心黑肺的人,就該當爛死在這種不見天日的鬼地方吧?
這是程如一再度醒來時,腦海中的第一個念頭。
不記得自己昏迷了多久,程如一此刻只覺手腳冰涼身子卻發燙,他試圖爬起來卻用不上力氣。
“要死了吧?這回真的快死了吧……”程如一嘟囔著,又嘗試掙扎了兩下,確認自己爬不起來後,滿意的鬆了口氣。
“快些吧,快些吧……死了好,死了解脫。”
體溫升高,意識也隨之消沉。程如一合上眼,當初金榜題名的風光還歷歷在目,如何……如何就淪落到這般田地了?
“繁華過眼,去如朝露無影蹤,唯今嚴霜苦厄,誒……迫人留。”
程如一感慨著,越想越難受,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
“狀元郎可真是好興致。”嚴況道。
“……?”
閻王催命音乍然響起,程如一嚇得驟然彈坐起身,拼命往角落裡挪,不小心碰到傷口,又疼得直抽氣。
一道火光驟然打進牢房,映出牢門外那張閻王冷臉。
一看見這張臉,程如一覺得渾身上下的傷口又開始痛了。
“嚴……嚴況。”程如一燒昏了頭,也壯了膽,咬牙揚眉道:“我……我不怕你。”
牢門落鎖,嚴況聞言進門來,將油燈擱在桌上,同時背手俯身看向這滑稽狼狽的狀元郎。
嚴況目光沉沉落在他面上道:“不怕我,那你抖什麼?”
“冷,冷的……誒!”
嚴況忽然並指貼上程如一額頭,程如一被他嚇得驚撥出聲打了個激靈。
嚴況眸光淡漠悠悠道:“這麼燙。看來狀元郎的確是冷的發抖。”
“噢……馬上我就歸真閻王管了,為何不怕你這個假閻王?拿開……”程如一說罷費力抬起手臂,憤憤將嚴況手指撥開。
嚴況不氣不惱,也沒像程如一那般所想的忽然暴起痛打自己一頓。他只垂眸盯著程如一那掛在腕子上的晃晃蕩蕩的手,眉心微動情緒不明。
嚴況不解問道:“這手怎麼斷的。”
程如一像是聽了笑話般無奈道:“進鎮撫司頭一天就被您手下的牛頭馬面給折了……怎麼,竟不是您授意的麼?”
嚴況蹙眉不悅。心說這雙寫得一手好字,作得錦繡文章的手,倘若就這麼斷了屬實有些可惜。
嚴況忽地一把握住他手腕,程如一頓時疼得呲牙咧嘴,連聲道:“你,你,放手……我能招的可都招了……”
“呃啊……!”只聽得“咔嚓”一聲,程如一同時跟著慘叫起來,他這隻手腕已經痛到沒知覺了,另一隻手卻又被嚴況捉在掌中。
程如一崩潰道:“嚴況……!你,你個閻王羅剎!你喪盡天良,你不得好……我日你……”
話音未落隨即又是“咔嚓”一聲。
程如一這回疼得險些咬到舌頭,眼淚都被逼出來好幾滴掛在眼角睫毛上顫顫巍巍。
“你你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你……”
程如一罵著罵著,恍然發覺雙手痛感漸退,取而代之的是一陣陣酥麻感,他試著勾了勾手指,抬了抬手腕。
……能,能動了?
程如一沉默片刻道:“那……那祝你不得好死之前,先,先長命百歲吧……”
嚴況卻漠然口吻正經道:“根據牢裡環境,你的傷口會持續發炎,難以癒合,高熱不退,渾身發癢,再過一日,便會流膿紅腫,痛不欲生。”